('晏斯时握着她手的手掌,一时又收紧几分。她真的为他做了好多的事,那样隐秘,熨帖又毫不打扰。到了高三教学楼,恰逢有个老师下来,拦住了他们不让上去。此时刚过下午两点钟,高三正在上课。如此,他们也就不打扰了,换了另一条路,穿过操场,往东北角的钟楼走去。只想碰碰运气,但没想到一楼的门还是像以前一样不常上锁。落雪的午后,钟楼独自矗立,进入内部,那阒静让他们上楼的脚步声都放轻。没有意外,广播台是锁着的,但楼上的空教室没有上锁。推开,里面仍然摆着那些废置的桌椅,难以想象,这角落像是被时光遗忘了,独立地存在着,连空气里的那股尘味,都与记忆中的一模一样。有个词语叫普鲁斯特效应,意思是,只要闻到曾经闻过的味道,就会开启彼时的记忆。此刻,那个黄昏被少年吃掉的红豆面包,那个冬日的晚上,黑暗里燃起的一点火星,他手掌撑在桌上,俯身来问她,怎么哭过了……所有细节纷涌而至。夏漓走到后方,推开了那钝涩窗户,凛冽而清新的寒风涌入。她吹了吹凳子上的灰,坐了下来,看向晏斯时,笑道:“好怀念。”晏斯时不说话,径直朝她走去。到了桌前,不顾桌面上一层灰尘,手臂往桌沿上一撑,另一只手往前探,拊住她的后颈。俯身闭眼,吻住她的唇。时间静止。连风也不存在。连同她的心跳。她怔忡地睁着眼睛,半晌才缓慢闭上。所有声息都湮没于时间。只有那年黄昏的钟声,一声一声地在她心口震响。/离开明中,又去了晏斯时的住处。夏漓想睡个午觉,吃过晚饭再回家。上了楼,晏斯时叫她先去书房的沙发坐一会儿,他来换床单。夏漓终究好奇,走到门口去观望。但真的看见了又发现没什么可围观的,晏斯时一人在国外生活那么久,不可能不具备基本的生活能力,他又不是什么少爷,哪里会到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程度。昨晚那套深灰色的床品被拆下,换成了一套燕麦色,看上去更显温暖。夏漓刷过牙,仍旧换上晏斯时的T恤,躺进床上。她是真的困,在暖气与被套清淡香气的围剿中,说着话便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晏斯时低头去看,手指轻轻拨弄一下她的睫毛,看落在她下眼皮上的浅浅的影子。片刻起身,拉上了窗帘,去书房里找了一本书,回到卧室,靠坐下来。夏漓醒时有些恍惚。室内一片昏沉,唯一亮着的,晏斯时那一侧床头柜上的台灯。那光线清幽,像雪地月光。“……天已经黑了吗?”晏斯时回神,拿书签夹住书页,“五点半了。”“……我睡了这么久。”晏斯时阖上书,轻放在床头柜上,“饿吗?考虑一下晚上想吃什么。”夏漓摇摇头,忽地伸臂,搂住他的颈项,“……吃完饭就要回去了。时间这么少,你也不知道叫醒我。我以为最多只会睡半小时。”晏斯时似觉得好笑,顺势将她手臂一拽,让她起身,跨坐在他膝头,挨着她耳朵轻声说,昨晚折腾她太过,他觉得过意不去,所以才想让她多睡一会儿。“……那你也舍不得我吗?”“当然。”夏漓就不再说话,低头靠在他肩膀上。只有彼此安静的呼吸声。而不过片刻,她就感知到,晏斯时起了反应。夏漓偏头瞧他一眼,他的神情可堪冷静。而就是这样的波澜不惊,叫她格外想要复现昨晚他的失控。她毫不犹豫地伸手一覆。晏斯时微微地眯了一下眼睛,捉住她的手腕,这动作的趋势并不是要推开她。他语气很平和:“想好,别后悔。”“……才不会。”下一瞬,便觉天翻地覆。晏斯时按着她的手腕,直接将她往后一推,她身不由己地朝后方仰倒。他手掌顺着手腕往上,扣住她的五指,紧紧压在她的脑袋旁边。夏漓睁眼,便能直接望进正上方他幽深的眼睛,她第一次见他拿这样危险的目光看她,让她一瞬间怀疑,自己是不是放了什么大话。这怀疑成真。原来,昨晚的晏斯时仍然有所保留。求饶无用,反而好像起了反作用。他是说过的,让她不要后悔,所谓勿谓言之不预。这是她没有见过的晏斯时,那毫不掩饰的占有欲与破坏欲。可是为什么她很喜欢,甚而激动得全身颤栗。叫她想到那时候。她在心里说,她要成为他的共犯。思绪如雾气漫漶之时,晏斯时低头来吻她,“你有点不专心。”“……我在想高中的你。”“想他做什么?”“……你连自己的醋也要吃吗?”她笑问。晏斯时手指轻轻掐住她的下巴,让她与他对视。“只准看着我。”他说。第58章 (我会一直陪着他...)夏漓一次性支取了所有年假, 暂且安安心心待在楚城。之后几天,她和晏斯时每天下午都会在他的住处“偷情”, 厮混到晚上才回家。坦白说, 不跟姜虹完全摊牌也有好处,这让她每次都有种高中生早恋的隐秘刺激感。一直待到2月27日,也即正月十二, 清早, 夏漓同晏斯时去给霍青宜扫墓,同行的自然还有霍济衷与戴树芳。见了面, 夏漓发现晏斯时怀里抱着的花束,是白色晚香玉。想到生日那天, 霍家餐桌上插瓶的浅粉色晚香玉。明白过来,那大约是霍青宜生前最爱的花。那花束静默不言的, 也在见证一切。这天是阴天, 天色灰淡, 不显得肃杀, 只有一种平静的宁谧。霍青宜葬在楚城东北近郊的东山公墓, 不是新年伊始,也不是清明节气,今日前来扫墓的人并不多。入园之后便无人说话, 夏漓抱着一束白菊跟在晏斯时身旁。她能推测他此时一定情绪复杂, 如果前些年他都没回过楚城, 那这就是霍青宜去世之后, 他第一次过来扫墓。但具体是怎样的心情,外人又怎能妄谈“感同身受”。她唯一经历过的死亡只有前两年外公去世。但他走时无病无灾, 大家都说那叫寿终正寝。家里沿街摆席,锣鼓架吹拉弹唱整夜, 或许是她跟外公从小并不太亲近,小学以后又不常在老家的缘故,那氛围并不叫人觉得过分悲恸,只是怅然若失——至少她是这样。在草地与整齐林立的墓碑间穿行一阵,走在最前方的戴树芳先一步停了下来。夏漓顺着看过去,一方大理石墓碑,镌刻姓名与生卒年月。方寸大小的黑白照片,亦能看出那真是个风华绝代的美人。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