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骊娇内力不浅,里面的对话她听的清清楚楚。她转身看着苏三元,目光复杂。失了双腿,对一个刚刚入仕有着大好前途的郎君来说是毁灭性的打击,就算救回来他这一生也算毁了,清高如贺五郎,他受不住这沉重的代价。所以,他这是宁愿一死。苏三元似有所感的抬头,看清赵骊娇眼里的悲伤和欲言又止后,蓦地起身扑在地上:“殿下……他……他怎么样?”赵骊娇将他扶起来,这事瞒是瞒不住的,必须得让他有心理准备。可对上苏三元那害怕希冀的眼神,赵骊娇如鲠在喉,好半晌才开口:“医师说,双腿骨头碎裂要切开接骨,但他体弱恐撑不过去,可就算……就算能撑过去,日后也很难再站起来。”“所以……他无求生之念。”苏三元身子一晃,从赵骊娇手中跌在地上,半晌没发出一点声音。这一刻,他的世界一片灰暗,入眼空白,入耳无声。无求生之念,你是在求死吗。你是知道失了双腿,所以不想再活下去吗?不,贺晚舟,你不能如此残忍,不能!过了许久,赵骊娇听苏三元轻声道:“殿下,我进去看他。”赵骊娇沉默片刻:“嗯。”或许,有他陪着,能让贺晚舟生一分活下去的念头。郎君步履蹒跚,背影凄凉无力。直到苏三元进了房门,赵骊娇才道:“动用全部势力,不惜一切代价用最快的速度找到能保命的药。”即使贺晚舟有了生念,也很难撑过这一关,若是寻常人活下去的几率会大很多,可贺晚舟不一样,他自小体弱,如今这条命都是常年以药养回来的,他的身体受不起折腾。眼下,也只能跟阎王抢命了。暗六迟疑:“殿下,以三皇子的性子,当着他的面将人抢走,他一定不会善罢甘休,此时三皇子恐怕早在京城各个药铺安插了人,尤其是太医院,若动用全部势力,恐会暴露。”到了这个节骨眼,绝不能节外生枝。赵骊娇淡淡瞥他一眼:“去!”不是她不计后果,而是她绝不能丢下她的人!暗六恭敬应下:“是。”下一刻,夜空中有红色烟火响起,各处人马闻声而动,这是唐家军一级信号,不论在何时何地都必须立刻执行,几乎就在那一瞬间,京城四处暗影浮动,飞快聚在福月楼后又飞快离去。这一夜,注定不平凡。两刻钟后,陆续有暗影窜至福月楼,带来的皆是难得一见的保命良药。房间里头的人呼吸逐渐减弱,医师狠下心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将一颗又一颗价值千金的药拼命的往下灌,虽然床上的人仍旧脸色惨白毫无血色,可这药到底是起了作用,始终让郎君吊着那一口气。后来又有好几次人都差点停了呼吸,是苏三元攥着他的手不断的求他坚持住,送来的药不断的往下喂,终是撑到医师将骨头接好。可就在医师进行最后的缝合时,飘渺柔弱的郎君终是停了呼吸。苏三元的手指再也感受不到贺晚舟的气息时,他突然呆滞,而后整个人陷入歇斯底里的狂躁,医师实在不忍再看,小心翼翼的缝合完后道了句节哀便陆续退了出去。赵骊娇听里头苏三元嘶哑的唤贺晚舟时便知不好,而后又见医师垂着头出来请罪,她才彻底死心,痛苦的闭上眼。她到底,还是没把人救回来。“殿下,还有药送过来。”半晌后,钱三递上刚刚接到的盒子哽咽道。即使里头的人已经不需要了,他还是没有撤回命令。赵骊娇未出声便听里头苏三元怒吼:“拿进来!”钱三看向赵骊娇,赵骊娇抿着唇点头,哑着声音道:“依他。”医师叹口气:“人没气了药也喂不进去啊。”赵骊娇眯起眼,叫住钱三:“送到门口即可。”钱三一顿:“是。”他虽不明公主用意,但还是只将门开了个缝把药塞进去。里头有脚步声轻响,从床榻到门口来回反复,谁也不知道陆续送进去的药是怎么喂下去的,只能听到里头断断续续传来苏三元的威胁与诱哄。“你要敢死,我就杀了赵缙全府给你陪葬,你说过,染了孽障要进十八层地狱的。”“你要是能醒来,我就答应你不沾人命好不好。”“贺晚舟,你不是最爱干净么,你要敢死我就把你扔进泥塘,让你死后也要染上满身污泥!”“你可是探花郎啊,怎么能就这么死了呢,你不是说喜欢自由想看这大好河山么,你醒过来我带你去看,好不好。”“贺晚舟!你给我滚起来!别给我装死!”“不是说祸害遗千年吗,你长成这祸国殃民的模样,该是要长命百岁的。”“贺晚舟!你不能如此残忍,不能让我这一生都在悔恨中度过,你给我起来,滚起来!”“贺晚舟……你睁开睛眼睛好不好,你睁开眼睛看看我……”“贺晚舟……”声音戛然而止,里头半晌再没动静。赵骊娇一惊,正要破门而入时,却听苏三元颤着声音唤道:“医师,医师!”众人一怔,赵骊娇最先反应过来冲还在发愣的医师吼道:“还不进去!”钱三眼神微亮,死死盯着那道门。直到里头传来医师惊喜的声音:“还活着!”“快!喂药!”赵骊娇紧绷的身子徒然一松,长长呼出一口气,钱三的唇角微微弯起一个弧度,眼里有水润浮现,是喜极而泣。里头一阵兵荒马乱后,逐渐恢复平静。“死而复生这种事竟还是头一次见。”“奇怪,人都没气了药是怎么喂下去的。”“可能刚刚只是暂停了呼吸,古书上也不是没有这样的事。”“也是,不过我倒是听说过若是病人垂危,只要最亲近的人一直呼唤,能把魂唤回来呢。”苏三元趴在床边,无视医师的疑惑,他面色古怪的盯着床上的人,直到听见他的呼吸逐渐平稳,才彻底松了口气。“苏三郎,贺五郎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你也歇歇吧。”医师瞧见苏三元惨白的面色和猩红的双目,忍不住劝道。苏三元摇头:“我在这里守着。”医师见劝不动,只得叹息一声,出门前还不放心嘱咐了句:“苏三郎保重身子。”这二人感情可真好,人生得此一知己,足矣啊。直到所有医师都出了门后,苏三元才抿了抿唇,盯着贺五郎不知在想些什么。外头,医师正向赵骊娇禀报:“殿下,贺五郎已经救回来了,不过人还未醒。”苏三元咬咬唇,低下头。刚刚,他醒过的。至少,醒了一瞬。“双腿骨头虽说是接好了,可日后怕是再也站不起来了。”许是察觉到赵骊娇面色不好,医师又小心翼翼道:“不过若是保养得好,长期捏骨推拿再加以康训,或许,也有奇迹出现。”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