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姿渡过一劫,状似不在意地把手机接过来,扔在了身后。收回的手不经意间碰到了温热的腿,整个人凉得打了个激灵。梁母百思不得其解:“黎黎,我看人家小姑娘都想谈恋爱,还得是‘甜甜的恋爱’,怎么你就没那个心思呢??给你介绍相亲还不乐意?”梁母的脸上隐隐透露着失望和悲痛,鼓起勇气问出了这句话:“你跟妈妈说,你是不是不喜欢男的啊……?”梁姿猜测,如果她说不喜欢,那梁小凤女士可能下一秒就得进icu。可是单单一个性别男,确实不值得她喜欢。她用冠冕堂皇的话安慰梁母:“我现在确实没心思,论文还有二百来页呢,我就想先毕业,别的事回国再说,可以吗?而且,我就算在法国找了男朋友,带不回来有什么用啊?浪费时间浪费感情?”才不是,她暗自反驳。梁母松了一口气。别的都可以再商量,只要自己闺女是异性恋就行。梁姿也松了一口气。原来她妈只是怀疑她是同性恋,并没有发现蛛丝马迹。梁姿稍稍回了魂,手有温度了,心跳也恢复正常了,她把梁母的手机塞进她手里,语气义正言辞:“妈妈,转钱。”眼睛几乎憋出了难言的泪水,仿佛受到了天大的冤屈。这一招对梁小凤女士很奏效,她打开手机,刷刷转了一千。晚上九点多,梁姿才收到赵合合的信息:【刚有空看手机[生气]】【我八月底请了两天年假,回青岛躺几天,可约】她回复:【好】【赵律辛苦了】合合的消息等来了,“林晚樱”的消息还没等来。梁姿躺在床上,回想起下午,心头涌上一股后怕,后脑勺都跟着发麻。幸好她在上飞机之前就把清泽的备注改成了“林晚樱”,不然她今天就完了。她和清泽也完了。梁姿握着手机一通搜索,笑眯眯地给清泽发了张图片过去。日内瓦,下午两点,偌大的湖畔庭院安静而倦怠,只有清泽一个人。父母去阿拉斯加旅游了,清泽第一年上班,再加上女朋友没在身边,他身心疲惫,懒得跟着一起去。树荫底下,清泽在躺椅上看书消磨时间,星星点点的日光在他的白色T恤上跳来跳去,像不慎掉落的碎金子,顺着衣沿滚到了碧绿草坪。他合上书,瞄了一眼手机。国内都晚上八点了,怎么梁姿还不给他发消息?真是铁石心肠,冷若冰霜。看他回来怎么折腾她。隔着衣服,他把书放在了自己的腹肌之上。先这么弄。又把书翻过来。再这么弄。又把书立起来。然后这么弄。清泽翻来覆去,最后把书一扔,抓着手机一心一意等消息。他终于明白过来,为什么梁姿写论文的时候坚决不跟他见面。按他现在这个状态,博士毕业就是天方夜谭。他的宝贝女朋友真不容易。嗡嗡嗡。手机不负期待,在掌心震动起来。清泽心中一喜,定睛一看——笑容顿时凝固在嘴角。人逢喜事精神爽,郑述在电话里听起来很开心,“Loch,在忙吗?”清泽的声音较之冷静许多,“不忙,在度假。”“那就好,我就是跟你敲定一下人数,你肯定会来我们的婚礼吧?”“对。”郑述调笑道:“你那个美若天仙的女朋友也来?”“来。”落地有声。“那我和Emily可就等着看了,给你们订一间大床房,ok吗?”“可以。”“还有,我昨天问了谢绍,他也确定来,你俩正好可以一起讨论那个什么,algebraic topology。”清泽笑了一声,“参加婚礼呢,谁讨论这个。”“可算了吧,上学的时候就数你俩积极,给Emily过生日还不忘聊homotopy。”清泽不记得有这回事,他几乎不在朋友玩乐的时候跟人聊数学,他记忆里的唯一一次,就是跟梁姿吃饭的时候给她讲同胚。“这词你还记得?”他问道。“说实话,我感觉这个单词好像是上辈子的事了,都忘得差不多了,” 郑述有几分感慨,“我认识的人里,好像只有谢绍一个人还在做数学,连你也不做了。”清泽出神地望着远处的潋滟湖泊,眼底的落寞一闪而过。他双唇微微张合,声调寡淡,含着一份无可奈何:“没办法,太难了。”一句话勾起了郑述的痛苦回忆:“没错!真的太难了!我是不知道你们怎么把part iii读下来的,根本就不是人学的。”清泽举着手机,一言不发,听郑述唠唠叨叨地追忆往昔,从悲惨的本科生活讲到快乐的毕业典礼和三百万镑。一个小时之后,清泽终于挂掉了电话,揉了揉耳朵,又捏了捏眉心。八月了,都是闲的。他点开微信一看,梁姿发来了三条消息。第一条是五十分钟之前发来的:【在干什么呀】后面两条是三分钟之前发来的:【[图片]】【?】是一只雪白的小比熊侧趴在阳光底下睡大觉,软得像朵云彩。清泽看着屏幕,笑出了声。都回家了,还惦记着狗呢,她可真行。但是这只狗有点太可爱了,不像他。清泽回复:【刚和郑述打完电话】【像睡着的梁老师】——训练有素的服务员举起一个开口的椰子,把清爽透明的椰子水哗哗啦啦倒进锅里。最后一个椰子倒完,服务员托着四个空椰壳离去,赵合合迫不及待地问梁姿:“说说你那个男朋友?”梁姿摇摇头,“没什么可说的,就是我之前跟你说的那个。”“……啊?是分了吗?”“没有,很好。”“你就过年的时候跟我提过一嘴,然后就没有然后了,朋友圈也不发个合照,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男朋友多见不得人。”梁姿笑了几声,把鸡肉下进锅里,“赵律,就算我真的发朋友圈了,你可能也没时间看。”“……别说了,”赵合合反击,“梁博士,你什么时候毕业?”“……明年七月吧,顺利的话。”“然后回国找教职?”梁姿点点头,表情抗拒。合合又开始劝人,“来北京吧,跟我作个伴,没事吃个椰子鸡喝个小酒,多好。”梁姿这段时间仔细考量过这个问题,答道:“如果可以,我还是想去一个没生活过的城市,有新鲜感。”“有再多的新鲜感,住个四五年也没了。”“那就再换一个,换完城市换国家。”“换个城市——”赵合合噤了声。她刚打完一个不体面的离婚官司,满脑子都是配偶财产孩子房子。她本来要说,换个城市多难啊,和配偶面临着两地分居的困难,孩子的学籍也要跟着调动,工作环境和生活环境都要重新适应。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