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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小照相机巴掌大点,摁不灵,声音大,拍完洗出来的照片都不怎么清晰,只有黑白灰三种颜色,多漂亮旗袍在那上面都显现不出来,但老人家宝贝似的捧着。说是乖孙儿给他拍的,她喜欢。再后来她不满足自己拍了,就硬拉着小顾凛川拍合照,让外面的佣人来帮忙,佣人没碰过这"古董"相机,手一抖,就拍歪了。那张照片洗出来后,老人家看着上面板着个小脸的顾凛川笑得前仰后合。顾凛川年纪小不禁逗,一边恼羞成怒地喊着"我以后再也不要理奶奶了",一边咬牙把照片抢过来,回去再好好地塞进相册的透明夹层里,当宝贝似的小心翼翼。他是在家族内部卑劣的勾心斗角和奶奶不遮不掩的爱意中度过的整个童年。他所有的童趣与天真,比如老爷子嘴里那句"玩卡片输了就坐地上哭",那也得是有奶奶在旁边看着,他才有倚杖,才敢哭。一旦离开这栋洋楼,他就又成了顾家其他人嘴里那个"父母早逝,整天板着个脸"的阴冷小少爷了。奶奶去世的那一年,顾凛川十三岁。很多人在十几岁这个年纪对生死并没有什么过于深重的概念,但顾凛川从小到大在家族里见识过太多这种事里,这种生离死别。尽管奶奶是笑着走的,但顾凛川知道,眼前这个无声无息地躺在床上、最爱漂亮的老人,再也不会硬拉着自己拍照了。顾凛川死死攥着老人僵硬的手指,僵硬地想:笑得这么开心有什么用呢,只能出现在遗照里。老头子和顾家的人基本都在,顾凛川守在奶奶灵前,一滴眼泪都没掉。葬礼上有多少人表面背后都说他没良心,说最疼他人死了他也不难受,哭都不会,装也不装一下。顾凛川就面无表情地跪在那里,大脑一片空白,那些人的话一句一句连着标点把他脑袋填满了。是啊,他没哭。因为最疼他的人死了,他不敢哭。没有倚杖,变成孤零零一个人的顾凛川,一点脆弱都不能让别人看到。那天之后,十几岁的顾凛川就成了家族里典型的"白眼狼",没有心肝,薄情寡义。没有人知道他晚上回到洋楼后,尚且单薄的身影缩在才躺过死人的那张床上,手里攥着那些拍过的照片,死命咬着手腕哭了多久,又一声声喊过多少次奶奶。没有人知道他做过多少次梦,梦里一双苍老又柔软的手握着他,一遍又一遍不耐其烦地喊他:"乖孙。"她说:"乖孙啊,等奶奶哪天走了,可别掉眼泪啊,奶奶不能护着你了,那些人会欺负你,奶奶不乐意看你被欺负。"她还说:"奶奶走了也会在天上好好看着你保护你的,啊,我们乖孙是顶顶厉害的,肯定比你那老头子强……到时候再找个知心人陪着,好好的,啊。"那是老人家知道自己即将大限将至的前几天,有点糊涂了,经常会认错人,但从来没有认错过顾凛川。她多么疼爱她的乖孙啊。顾凛川每次从梦中惊醒,手里还攥着那些照片,脸上全是哭完后留下的泪痕,干巴巴的,绷得他脸疼,眼睛也疼。之后的十几年,奶奶留给他的这栋洋楼和那一沓粗糙的黑白照就是他的全部,是他最珍贵的东西。直到两年前一场大火,烧得什么都不剩。放火的人心肠狠毒极了,想让顾凛川一起死在这里,可那天是老人家的忌日,顾凛川等白天其他祭奠的人都走了,大半夜才又去守在墓前和老人家说话,就这样躲过了一劫。也是同一天晚上,他得到洋楼失火的消息,疯了一样地开车赶回去。其他知道他没死的人也开车过来堵他,就是想要他的命。所有人,包括就连老爷子都以为他是用命当赌注,博取一个翻身的机会。只有顾凛川知道不是。那晚他就是疯了。两辆想把他逼下高架桥的轿车打着刺眼的灯光朝他驶来的时候,驾驶位上的顾凛川神情癫狂,他根本就没打方向盘变道,而是一脚踩下了油门,车身不要命地往前冲去。顾凛川甚至都看到了对面那辆车里,那人的惊恐至极的表情,然后变道,刹车。来不及的,在对方刺耳的刹车声中,顾凛川的车直直地撞了过去,另一辆为了躲避,车身直接跃下了高架桥掉进水里。"砰"地一声!耳边轰鸣!顾凛川浑身都痛,脸上糊满了血,失去意识,再然后就陷入了一片黑暗。哪有什么以命相博。另外两个人死了呢,是活该。三个人里面唯独活下他一个,纯粹是运气好。也或许,是真的有一位慈眉善目的老人家在天上保佑他。顾凛川的腿起初是真的残了,但死过一次他明白了很多事,两个月的时间够他重振旗鼓,整修洋楼。半年后他的腿在暗中治疗下好了,一直装着没好是因为家族里的毒根还没完全拔除,他装得很好,有钟茗择的遮掩,他连老爷子也瞒了过去。后来他用两年的时间,基本掌控了顾家。奶奶说过他的乖孙厉害,有这个本事,顾凛川要什么有什么了。可他和奶奶之间就只剩下了这间一起拍过照片的花房。起初他会时不时来看看,错觉间仿佛还能看见老人家穿着浅绿色旗袍摆弄花草的样子。后来是来了也不敢看,再后来是门也不敢推开,最后再也不敢来了。直到那天温砚站在阳光下,跟他说了一句,从来没有人跟他说过的话。他说:奶奶也希望看到有花盛开。那一瞬间,顾凛川贫瘠了多年的内心如荒土得到灌溉,从缝隙中生出了一枝摇摇欲坠的嫩芽。所以他才那么迫切地想要抓住可以照耀嫩芽的阳光,抓住眼前那个人,抓住温砚。现在这间花房基本都变了,顾凛川眼前也已经不再全是老人家的虚幻身影了。那些虚景在他眼前一点一点地凝成了真实的画面。一个真实的温砚,他伸手就能碰到的人,正忙忙碌碌像个小兔子似的穿梭在各个角落里。然后又看到小兔子转了个身,对他挥手,喊他的名字。"顾凛川!我手要晃掉了你怎么还不过来呀!"温砚在不远处,一边拎着带土的花根挪不了地儿,一边有点气急地冲他喊:"你轮椅坏掉了吗?"顾凛川好笑又无奈地偏了下头,哑声道:"来了。"庆幸的是,他好像正在抓住眼前这个人了。-温砚在花房给自己扑腾的灰头土脸地回来了。他很开心,因为顾凛川也没好到哪里去。架子上根部带土的花种掉下来,干掉的泥土擦着顾凛川的耳侧扑簌簌地落了满肩,黑色短发上面也没能幸免,拍都拍不干净。温砚当时笑得比旁边栽好的花还灿烂,笑得眼角泛出泪花,腰都直不起来,然后被顾凛川屈起手指关节在脑袋上敲了一下。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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