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糊糊地想着,荆戊觉得头也有些昏昏沉沉,不知道是不是有些发烧,也不知是不是连日连夜的熬着太辛苦,荆戊突然感觉一阵困倦涌上头,忍不住打了一个长长的呵欠,浑身疲惫,肩膀都耷拉了下来。他拖着脚步往前走,没精打采地走到了旋转木马面前。这一段距离,荆戊并没有遭遇任何危险。没有海盗船那样突然坠落的危险,也没有兔子售票员突然冒出来的诡异。旋转木马的灯光闪烁的像是夜空里好奇的小星星,音乐渐渐变得温柔,仿佛是催眠的安睡曲,夜风柔和,气氛旖旎,荆戊走近彩灯闪烁的光照范围,走进了一片炫目迷幻的光晕里。“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宝贝~”旋转木马唱着安眠曲,缓缓停下,彩色小灯泡一闪一闪,让荆戊有种错觉,仿佛是一只温驯的小动物,正趴在自己面前,眼睛一眨一眨地看着自己,渴望自己坐上去。有那么一刹那,荆戊觉得面前的不是涂着劣质油漆的木马,而是真正的马,一匹温驯可爱的小马,正等待着主人的骑坐,等待着互相配合,再一起奔向远方。荆戊眨眨眼,没有立刻坐上去。他突然转身,向身后看去。身后空荡荡的一片,黑暗中什么都没有。没有人,没有怪物,也没有兔子。荆戊脸上依然带着迷茫之色,但是嘴角微不可见翘了翘,一抹冷冷的笑意从脸上一闪即逝。他平复了表情,转身走上木马,坐了上去。原本空无一人的旋转木马,当荆戊触碰到木马时,就看到了影影绰绰的人影,都坐在旋转木马上,大部分背对着自己。等到荆戊坐上去后,便实实在在地看到了那些人影。大人,小孩,老人。长发,短发,白发。所有人都背对着荆戊,坐得端正,姿势看起来有些眼熟,但都沉默不语。荆戊感觉到了某种诡异的不协调,哪里总觉得很奇怪。他借着旋转的机会,挨个查看,突然发现整个旋转木马上的人全是男性。不对,这不是喜欢幻想的女孩子和小朋友才更喜欢的项目吗?就算是男孩来玩,更多是陪伴自己的女朋友或者小孩子才来,但是这些人也不像是陪伴着谁过来。还有,怎么所有人抓住栏杆的手姿势几乎是一模一样?甚至与自己的姿势也有几分相似?荆戊正想着,突然感受到了身后一股强烈的视线。又一个旋转,荆戊朝着那股视线的来源看过去,看到了旋转木马的售票员。那是一只站在旋转木马外面的黑兔子售票员。不同于白兔售票员在黑夜之中的醒目,黑兔子售票员穿着一身黑色的制服,几乎完全融入黑暗之中,如果不是那双红彤彤的眼睛,视线强烈的注视着荆戊,荆戊几乎没有发现他的存在。黑兔子售票员在外围远远地看着,红色的眼睛仿佛点缀在黑丝绒上的红宝石,在黑夜中熠熠生辉。荆戊与之四目相对中,视线仿佛遇到了磁石,被吸引住就无法脱离。一直到旋转木马重新开始运行,荆戊的视线依然无法脱离,从不同方位扭着脖子朝黑兔子看过去,甚至身子被带动的快速往前,脖子还在使劲往后扭动,一直扭到他感觉到颈椎的剧烈疼痛,才猛地回过神来。荆戊捂着脖子,感到眼睛同时也在剧烈地疼痛,甚至有液体流了下来,眼睛里酸酸涩涩的。荆戊伸出手揉了揉眼睛,却擦到了一手粘稠的液体。他把手拿到自己面前,借助旋转木马上的灯光,看到手上的并不是自以为是的泪水,是粘稠的血液。这诡异的对视,让荆戊不但着魔一般无法脱离,甚至眼里流下了血泪。荆戊忍不住再次朝黑兔子所在的方位看过去,明明此时荆戊已经转到另一个方向,却刚刚看到黑兔子售票员,再次又与他四目相对。黑兔子的视线仿佛无处不在,又仿佛在四面八方到处都是,只要有心寻找,就能找到,能对上,再被磁吸住,无法脱离。荆戊再次感受到了那诡异的吸引力,和无法抗拒的视线粘稠感。同时伴随而来的,是颈椎的剧烈疼痛,和眼里更多的粘稠液体,和更剧烈的疼痛。他的眼球,仿佛要爆开了。荆戊狠狠拧了一把自己的大腿,丝毫不留手,疼痛让他狠狠闭上眼睛,这才脱离了那诡异的视线。荆戊眼球里血红一片,闭上眼睛,血液流了满脸,甚至染红了他的衣襟。“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宝贝~”旋转木马的歌声越来越舒缓,从每个毛孔往四肢百骸里钻,往他的五脏六腑里渗透。闭上眼睛也无法抗拒这歌声,荆戊猛地睁开眼,透过一片血色,看到了更恐怖的一幕。旋转木马上的所有人从不同位置,不同角度,都转过头看着自己。前后左右,最可怕的是正前方的青年,脑袋直接转到了背后,直勾勾看着荆戊,脸上满是血迹,双眼的位置血肉模糊,看起来像是被搅乱一团的肉窟窿。这张血肉模糊的脸,看起来怎么这么熟悉?精神恍惚中,荆戊发现自己的视角突然变了。他发现变成了自己前面的游客变了。从之前脑袋扭到背后的青年变成了少年。青年明显个头更高,骨架更结实,少年的骨架更瘦削,最重要的是少年有些叛逆,还戴了一枚蓝色的耳钉。他的视线能穿过青年了?还是青年突然失踪了?旋转木马快速旋转,荆戊转到拐弯的视角往后看,看到了自己。一个呆愣愣坐在木马上,面无表情,浑身僵硬地挺直腰身,与其他人做着一模一样姿势,一模一样表情的“荆戊”。荆戊恍悟。原来不是视线变了,也不是青年失踪了。是自己的位置变了。或者说,是他的“灵魂”所在的位置变了。荆戊的身体依然坐在原来的位置上,但是视线不断跳跃,变化中,一阵阵恍惚。“妈妈爱你——”“妈妈喜欢你——”温柔的歌声情绪越来越激动,仿佛真有一位母亲在声嘶力竭地对自己的孩子倾述自己的满腔爱意。荆戊的心脏猛地一痛,仿佛被歌声化作的鞭子抽中心脏,抽中最脆弱的一个角落。他的头一阵剧痛,眼前再次恍惚起来。旋转木马旋转的速度越来越快,荆戊前面的游客不断地在变化。又变了,从少年变成了一位中年男士。然后是白发苍苍的老人。旋转木马上的所有人都是同一个姿势,同一个抓栏杆的动作,看起来都很眼熟。因为那就是荆戊自己习惯性的动作。旋转木马上只有男性,因为那就是属于“荆戊”的旋转木马。所有人都是荆戊,荆戊就是所有人。小时候的荆戊,青少年时期的荆戊,壮年时期,中年时期,老年时期。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