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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身为御史,从来以又臭又硬著称,不畏以卵击石,被小皇帝耍弄了这么一遭,满腹愤懑地在殿外转圈,每见一个同僚就去扯着袖子,连声长叹。“解雪时实在无人臣礼,陛下偏偏回护他,着实有失公允!”“唉,沈大人,慎言慎言,解相毕竟是天子恩师。”“他明明是包藏祸心,将天子教成了什么模样!”“沈大人,赶紧回府吧,天色阴晦,待会儿恐怕又有大雪。”他又被搪塞了几次,那些老臣都散得差不多了,只剩些青年官员,聚在一处,商议着去探视太傅。他远远一看,就知这些人大多蒙其荫蔽,勾结甚笃。他平素最看不惯这些结党营私的勾当,因此冷哼一声,转身避开,琢磨着找下一块石头去碰上一碰。迎面来了个穿朱红色官服的青年,长身玉立,举步间别有一股风流仪态。乍一看是良材美玉,细思量又是块茅坑里的臭石头。大理寺卿,谢浚,谢映泉。谢浚笑吟吟地,援着他的衣袖,先探问近来是否康健,幼子学业,长子官途,一一问过,紧接着夸赞了一番他矍铄体貌,刚健气度,夸得他心头松快,满肚子牢骚泄了大半。这笑面虎惯会使软功夫,身上还萦绕着一股子血腥气,沈梁甫一嗅之下,登时警觉起来。谢浚执掌刑狱多年,阴絷酷烈,又和解雪时勾结颇深,凡是解雪时要除的异己,落在他手底下,都撑不过一合之数,纵是侥幸留了条全尸,也是刚骨寸断,碧血沥干,不知道消受了多少苦楚。他就是解雪时门下一条走狗。双手血污,恶贯满盈。沈梁甫不知弹劾了他多少次,他自岿然不动。“这厮身上一股豺狼味。”沈梁甫不止一次同长子说过。这次的莲目使臣,就是落到了他手里,严刑逼供,这才十不存一。沈梁甫冷笑道:“谢大人昼夜操劳,亲自提审罪囚,不知审出个主谋没有?”谢浚道:“确有可疑之处。当日和莲目使臣同行进京的,还有一支商队。据说是路遇风雪,佛像重逾千斤,马匹累病殆尽,因此向这支商队借马,同行赴京。”“哦?那这支商队呢?”“失踪了。”第4章谢浚这些日子,昼夜不眠,专审这件案子。大襄佛风颇重,先帝痴信佛法,上有所好,下必甚焉,因而家家礼佛,户户诵经,但凡有不决之事,必请高僧定夺。佛像现出忿怒身,直斥解雪时一事,天子虽严令封口,但收效甚微,早已泄入市井之中。茶余饭后,正是这些宫闱阴私滋长的时候。解雪时这样的权臣,本就颇遭猜忌,一时间流言四起。——听说那尊菩萨开脸肖似孝懿文皇后!先父为官的时候,曾经有幸见过帝后巡视,菩萨颊边一颗小痣,简直一般无二。那解雪时一见之下,脸色就变了。——嘶,他胆敢对菩萨无礼?——何止哩,他还敢剑斩菩萨,菩萨这才现出忿怒身,直斥他鸩杀幼主,你说,那位是不是死得蹊跷?——莫……莫不是孝懿文皇后显灵了?——豺狼当道,国运有亏啊!谢浚下了朝,不过吃杯早茶的功夫,就已经被灌了满耳朵风言风语。他同解雪时素性亲厚,听了这些话却也不动怒,只上了官轿,吩咐前去大理寺。是日小雪,大理寺狱外几丛棘树,枝干如铁,霜斑如银。这棘树生得顽劣,偏偏是太祖皇帝遣人所植,以示法度严明,几位大人从署中入狱提审囚犯,总不免被棘刺所扰,蜇得两股生疼。“如芒在背,佩弦自急!”他父亲尚未从大理寺卸任的时候,就时时手折荆条,训诫于他。他自是受用无穷,一朝执掌大理寺,便遣人铸了十多枝铜棘,浸在煮沸的金汤里,日日炮制,烧得棘刺根根红透,触及体肤,立时溃烂入骨。美其名曰赏棘花。犯人果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果真是法度严明。谢浚想着那支商队,心不在焉,随手折了支尺把长的荆条,掂了掂分量,打算再去撬撬那几张活口,谁知刚一抬头,就瞥见棘树边立了个人影。解雪时身披氅衣,病容未褪,面色雪白,然而长眉凌厉,双目如寒星一般,只侧目看过来,便令人心中一悚,旋即一荡。第5章谢浚笑道:“看你这样子,病好些了?”解雪时道:“不错。莲目使臣这件案子,你同刑部的人审得怎么样了?”谢浚袖手道:“审死容易,审活不易。这件案子不宜深究,三日之内,便能封案。”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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