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丁成西,”说到这里,戚猛嗫嚅一阵,声音听着有些闷,“也算是条汉子。”龙虎军被围在山坳,是丁成西带着五十匹烈马造出阵势引了开稷元大军。他奔驰的方向是落雁崖,行到那处后遣散马群,然后独自一人跳了下去。云清澜默然,心中也跟着一痛。三成,龙虎军出征时几万雄狮,如今竟只剩三成。更坏的情况是,按戚猛所说,军中有不少士兵都中了毒。他们所处的深山虽不比杨柳沟,但山中植被繁盛,毒花毒草众多,被季知方追的四处逃窜,慌乱之中也难免沾染。龙虎残军现在藏身在一处隐蔽的山坳中,云清澜跟着戚猛回到驻地时天色已经渐暗,她回忆着季娇递给她的药草形状,带着兵士趁夜色在附近四处搜寻一番,果然找到许多相同的药草。虽说只是些普通的解毒药草,但所幸将士们中毒也不深,外敷内用一番大多解了病症。更重要的是,他们终于等到了云清澜回来。这几日在山中如丧家之犬般四处游荡,不少将士都渐失了信心。如今再见云清澜,他们好像才终于看见希望——云将军既能在大军围困时带着他们退进蘅芜山,那这次就一定能再带着他们逃出生天。将士们围在云清澜身边情绪激动,甚至有不少眼里泛出泪光。作者有话说:第34章 罪有应得夜幕降临, 云清澜温声安抚了众将一番,又命他们抓紧时间休整,待所有将士们都依依不舍地四散离去, 她才拖着疲惫的身子缓步朝自己大帐方向走去。她的帐前没有掌灯,如初见秦朝楚那夜一般, 甫一踏入, 浓稠黑暗就层层叠叠包裹上来。“笛灵。”如墨漆黑的帐内, 云清澜突然轻喊出声, 声音呢喃如一片羽毛荡在空中。没人回应她,笛灵果然不在。云清澜呆立在大帐中,没了笛灵在耳边聒噪, 她似乎连衡芜山远处的夜风都听得清。“云小将军!”万籁俱寂中冷不防响起一声粗旷的叫喊, 紧接着一豆烛光闯入帐中,将不大的军帐映出分明。戚猛手里端了个烛台, 和赵骞关二人从帐外风风火火地疾步走进来。戚猛四下看了一圈,骂道:“这群小兔崽子, 方才一门心思围在云小将军身边,竟都没人想起给云小将军点个灯!”大帐简陋,巨石为桌草席作铺,再扯张帐布四下一围, 就勉强拿来做了将军帐。戚猛将手中烛台放在巨石上,帐布落下, 挡住山野寒风, 摇动的烛火也渐渐安静下来。戚猛哈出一口热气,在掌心来回搓了搓, 又两腿交替着跺跺脚, 待身子有了几分回暖, 才从怀中掏出一卷狼皮图来。狼是龙虎军们在山里打的,几匹孤狼不知从哪冒出来跟龙虎军迎面撞上,狼肉剔了给将士们打牙祭,狼皮就剥下来让探子们拿去绘图。戚猛展开狼皮图,上面是探子们画的地形图,仓促中图形潦草,但也勉强辨别出东西。结合戚猛的讲解和云清澜一路走来对周遭地形的观察,他们此刻被稷元追赶到了一个半坡的凹处。这里林被茂密,冰雪堆积,又层叠着垒了不少山石,勉强可供龙虎军藏身。但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此刻季知方正带着稷元军在山中四处搜寻,再加上秦朝楚归队,以他的谋略,只怕用不了多久就会找到这边来。算算日子,龙虎军进山已经快一个月了。一个月···云清澜心念微动,目光重又落到那狼皮图上:“西面如今是什么情况?”武朝在衡芜以西。“西面···”戚猛想了想,他们自南而来,顺着山势一路往北逃窜,一边躲避稷元大军一边四处寻找云清澜的踪迹,倒是没注意西面是什么情形。戚猛从怀中又摸出一卷狼皮图:“赵乌龟倒是命人往西探了十几里,可惜那人不是军中斥候,画的潦草了些,云小将军将就看看。”云清澜目光遂落在戚猛展开的狼皮图上。……这也太潦草了些。那狼皮图上被用灰石左一道右一道地勾出几条线,再辅以几块不知有意还是无意抹上去的深浅斑块,就成了西面的地形图。云清澜指尖顺着灰石勾线来回挪动,却愣是看了半天也没明白其中意思。“想来是平原?”戚猛也觉出几分尴尬,他摸了摸鼻子,在云清澜身侧讪讪道。云清澜听的直皱眉:几条灰线横贯东西,看起来哪里像平原了?“那山地?丘陵?”云清澜不说话,戚猛又胡乱诌了几个,最后实在憋不出来,只小声哼哼:“总不会是悬崖。”灰石线在狼皮图上从西画到东,中间既不见断痕,那总归是有路的。云清澜头疼地捏了捏额角:“叫画图的兵士过来。”戚猛闻言神色一僵,他悄悄看了赵骞关一眼,才低声道:“云小将军,他死了。”云清澜揉着额角的指尖一顿。如果说军中哪个队伍的损失最大,那首当其冲的,不是落雁崖飞渡的二营,也不是主将副将全都战死的五营六营,更不是体格健硕的三营。而是随军的斥候队。奔逃间斥候游走在军前军后,是军中最为忙碌的队伍。他们既要在前方为大军辨向开路,又要时刻提防后面稷元和季知方的动静。他们任务繁多复杂,整日忙的脚不沾地,就连死法也不尽相同。有的在前方探路时滚进深山峡谷、有的落单后被豺狼猛虎围猎,有的则被稷元军的人发现给射成了筛子。到最后,原本百余名的斥候队只剩下两人。但行军不可无目,山中更为如此。几个将军商议一番,从轻骑营中抽出一支小队给斥候补了缺。向西去的那名兵士脚程快,不到半日就举着狼皮图兴冲冲地回来了。可将士们打开一看,却都傻了眼。这兵士大字不识,就连图也画的极为蹩脚。左一道右一道看的人面面相觑不说,问起他来就连他自己都支支吾吾说不清。罢了罢了,要不然说术业有专攻。许是想着他们如今的行军方向跟西面毫无关系,赵骞关摆摆手,也不多与之计较,倒是那兵士自己跟自己过不去。许是觉得自己画的草图没用,给军中拖了后腿——也有人说他就是想给自己挣功名,郑连桥和丁成西相继殒命,二营现在就剩赵骞关一个将军,迟早要拔新的兵士上来。总之他从仅剩的两名斥候那里简单学了些绘制之法,连夜又去了西面一趟。可这次,却再也没回来。云清澜席地而坐,指尖轻点巨石,发出微弱沉闷的响声。“有用。”片刻后突然冒出没头没脑的一句,听得戚赵二人一愣,他们抬头看,只见云清澜神情宁静,那在山中被折腾的瘦削而棱角分明的脸在昏黄油灯的晕染下显出几分悲悯温和。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