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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志顿了顿,面上露出些许难色:“今日朝上将军也听到了,时逢旱年雨水稀薄,施粥赈饥,开仓放粮处处都要钱财,库中钱粮有限,实在是抽不开身。阵亡将士的家眷抚恤一事,怕是要拖到年后了。”刘志所言非虚,放粮之事亦是云清澜亲耳所闻,云清澜沉默片刻:“年后大概何时会到?”“这···”不曾想云清澜竟会追问到底,刘志愣了愣,思量片刻后道,“下官算着,约莫请神宴前后。”请神宴设在年关后的二月三,是武朝最为隆重的盛事,在这一天群臣齐聚金銮殿,贺写青词,请神祭祖。眼下距请神宴还有一月有余,云清澜微微颔首,道:“如此,便麻烦刘尚书对此事多多费心。”说罢云清澜对刘志拱手一礼,刘志一愣,当即还礼道:“下官职责所在。”作别刘志,云清澜抬脚走在人影稀疏的中元大街上。灰蒙蒙的夜空不见月色,手中纸灯也不知何时就已经熄灭了,长街一眼看不到尽头,云清澜走在其中形单影只,心中就不由生出几分萧瑟孤冷来。正此时似有玉尘飘忽而下,一点冰粒倏尔落在鼻尖,清透冷意传来,云清澜抬头去看,只见雾蒙蒙的远天一望无际,洋洋洒洒落着点点晶莹。下雪了。第50章 花灯夜游(二更)年关将至, 平日清冷的云府也渐变得热闹起来。柳莺飞给府中的仆人婢子放了假,除了一些生养在府中的老仆,其余大多都回去探亲了。尽管府上剩下的人不多, 但柳莺飞还是招呼着他们里里外外地忙活起来,这里添置些摆件, 那里挂上些红绸, 府中登时便洋溢出过年的喜庆。这几日云清澜闲在家中, 也一并被忙不开手脚的柳莺飞捉了去。她被柳莺飞日日提在身边, 恍惚中似乎又回到了从前久居深闺的日子。那时为了消息隐秘,云杉不让她外出见人,就连身边的仆子也是最年老可靠的几个。这些仆子看顾她尊敬她, 却从来不跟她多说一句话。云清澜无人相伴又无处可去, 人也日渐沉闷下来。为了一双儿女都能过的快活些,柳莺飞每到年关就会给府上的仆人婢子放春假。府上少了人, 云清澜就能多出来透透气。可柳莺飞身子虚,年关时候一人操持内外又根本忙不过来, 于是就支使云清澜跑东跑西。眼下云清澜虽顶替了兄长身份,但未免被有心之人看出端倪,她在府上大多时候依旧是闭门不出。如今终于得了机会,云清澜提着只红灯笼站在云府空旷的回廊, 一时却有些失神。往常年关有兄长和笛灵陪着,即便府中婢子大多回家, 云清澜也感不出什么差别, 甚至会为能在府中自由走动而欣喜万分,可如今却觉出真切的孤寂来。达腊遥远, 算算日子兄长约莫还要几天才能到达, 可到了那边又该如何自处?他孤身前往又身负重伤, 就连周倦也没有带在身边,若是身份暴露,身边都无人能施以援手。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待年关过后得出空闲,她就去达腊接兄长回来。达腊人向来行不守诺,即便结了联姻之谊,也未必不会再对武朝动手。她没什么雄心壮志,心中牵挂顾念的也不过娘亲兄长二人而已。云清澜这边打定主意,扭头却又想起笛灵。笛灵与她相伴十几年,在她眼中就是个无忧无虑的小姑娘。那时前往北境,云清澜本不欲带她同行,可笛灵缠着周倦日夜苦练,愣是把一双可怜巴巴的小手都磨出了血泡。云清澜当时只道笛灵忧心于她,却不想竟然还藏着如此图谋。笛灵跟秦朝楚同在武昭二十一年入京,或许,她本就是稷元人。云清澜不由地深吸一口气——稷元国君筹谋之久,入局一刻,竟早在十几年前。那送秦朝楚入朝为质也是稷元有意为之吗?朝中势力盘根错节,一个不过五岁的孩童孤身来此,即便是有通天的能耐,他又能怎样?云清澜眨眨眼,再想起秦朝楚,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年关过后秦朝楚以稷元太子的身份访朝,若一切顺利,大概就要跟正阳公主喜结连理了吧。“风儿。”云清澜想得出神,浑然不知柳莺飞何时已经走到近前。柳莺飞先是拿过云清澜手中灯笼挂在廊柱,末了又缓缓转过身静静看着她。她的眸光混着怜爱思念和心疼,好像在同时看着两个人。片刻,一只手掌轻轻抚上云清澜纠在一起的眉头。似有所感召一般,那柔软温暖的指腹在眉头轻抚几下,云清澜纠结的思绪就也随之一并平静下来。“母亲大人。”身侧稀疏有仆人走过,云清澜心思谨慎,还是学着云青风的样子低喊出声。“嗯。”柳莺飞的手掌在云清澜额头停留片刻,又缓缓覆上她的脸颊。面颊处传来略显深重的掌纹触感,云清澜回看向柳莺飞,朱唇点面,浅黛蛾眉。兄长代嫁之事让她受了不小的刺激,虽看着面色如常,可眼角颈侧却都在几日之间浮出细纹。娘亲老了。云清澜心中涌出酸涩,喉中哽咽间正欲出声,却听柳莺飞率先开了口:“饭菜都已备好,去请你祖父过来吧。”没了爽朗善言的云青风,今年的晚宴更显冷清。桌上摆了四副碗筷,云杉坐在首位,云清澜和柳莺飞一左一右相伴在侧,满桌珍馐佳肴无人动筷,红绸锦挂下只有一片默然。“今天是个好日子。”最终是身为家中主母的柳莺飞率先打破了沉默。她先是给空着的云青风的杯中斟上酒,又举起自己的杯盏敬向云杉:“旧兮送往,新兮迎来,爹,我和孩子们敬您。”云清澜也紧跟着站起身,举杯敬向云杉。一杯敬罢,云清澜顿了顿,又抬手伸向旁边,将云青风的那杯也一并喝了下去。柳莺飞看着云清澜的动作眼眶一红,哽咽间微微舒出口气,才又扯出一个得体的微笑:“愿爹身体康健,年年岁岁寿比南山。”“嗯。”过了片刻,云杉才沉沉的应了一声。他一头银发越见地白了些,下巴上的胡须却如银针粗短坚硬。云杉素来寡言少语,脸上更是看不出什么表情。他在首位端坐良久,才拿起手边酒杯一饮而尽,雄厚的声音苍劲如洪钟:“除旧迎新,你们这几日忙里忙外多有辛苦,早些歇息。”说罢便站起身,一步一步回房去了。云杉身杆笔直,那离去的背影更是宽阔如山岳般不可逾越,却又自脊梁深处缓缓长出股无言悲凉。云清澜静静看着,心中亦是不免感伤。柱国将军金戈铁马,扬名立万,身上背的,是多少人几辈子都挣不来的荣光;可他中年丧子,晚景颓唐,暮年捱的,也是无数人避之不及的凄凉。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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