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实跟着软轿,到了地方,就站在了门处候着。四周安静得有些过分可怕,宁妍旎没多作迟疑,就推开了那扇沉重的门。她一眼就看到她要来找的人。他的书案上放着盏油灯,灯罩都未盖上。案上很乱,左边是乱摆乱放的玉雕器物,右边磊放着一小摞书和纸帖。宁子韫此时正坐在案前,提笔写着什么。面上的表情,比平日里见到的他少了几分散漫,多了几许冷清。油灯的柔光都不能把他眼里的寒星打染几分。宁子韫听到有人推门,也不惊讶。他连头都没转,手下的笔也还是不急不缓。他本来就是修长身姿,白净清瘦,坐在那提笔落墨时,竟无端让人觉得犹如士般高洁风雅。简直和他的为人品行是两副样子。他的书案,边边上还放着一枚衔珠桃形红珊瑚耳珰,似乎在火辣辣地提醒着她,她曾是个背信之人。眼看着他已写满一页宣纸,又翻了一页也不准备停笔,宁妍旎低低开口道:“四皇兄。”宁子韫手下的笔还是没停。墨又晕了几行字后,他才搁笔,松了松腕,侧头看向宁妍旎。宁子韫勾起了唇,“这么晚,皇妹怎么来了。”宁妍旎的嘴唇颤动了下,她艰难地说道着,“四皇兄,皇妹来求你,求四皇兄今夜庇护皇妹。”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一样,宁子韫笑得连连摇头。笑完之后他又执起了笔,伏回案前,“皇妹怕是走错地方了。”“杭实,送公主回去。”宁子韫丢下了这句冷凝无情的话。看着门口的杭实闻声进了来,宁妍旎的心寒凉到了谷底,她问着宁子韫,“四皇兄是要把我送回哪里?”宁子韫头也未抬。倒是杭实看着自家主子的脸色,就替他回着宁妍旎:“方才在哪遇到公主,杭实自会送公主回到哪。”那不就是送回皇上那里。她就知宁子韫不可能直接就送她回承禧宫。上次宁子韫卑鄙地胁迫她,她过后仗着自己已经平安,就翻脸赖账。这次遇上这么个事情,宁子韫就恨不得把她直接送到皇上手里,看她备受磋磨,以消他上次心头之恨。只是,他明明也可以救下她的。宁妍旎推开了杭实示意她离开的那条手臂,心里的委屈不解简直要喷薄而出。她问着宁子韫,“既然四皇兄要送我回去,那又何必让人在那里等着我出来?我此次是真的诚心求四皇兄帮我。”此次,诚心。宁子韫又抬眼看了她一眼,“今夜或者明日早午,皇妹什么时候出来,于皇兄而言也无两样。”“而且,皇妹可真是贵人善忘,又想说这些求不求的话来哄皇兄了。”宁子韫的眼神平直地盯着宁妍旎,声线有些低。一如上次宁妍旎矢口反悔,宁子韫离开承禧宫时的样子。宁妍旎的脸唰地一下就白了。瓷白孱弱的脸,映在灯下,尤为可怜。只是宁子韫不为所动,他的声线平静得散漫,“杭实,送回去。”杭实应是。担心自家主子也到了忍耐极限,他就想着要上手请这位公主走了。冷不防就看见这位柔软得不行的公主跪倒在了他家主子跟前,杭实连忙侧身让开了这一跪。她长长的眉睫都在扑颤,嘴唇艰难颤动着,说出的话似是她自己也觉得很是不堪,“我与太子已有过肌肤之亲,太子怜我,疼我,对我毫不设防。”“若你今夜庇护我,我定当回报,为你去东宫取来你想要的那东西。”“我也不会再像上次之事那样,只是在口上敷衍于你。”宁妍旎觉得自己说出来的每个字都有千斤重,压得她眸底的泪都沁了出来,“若是你还是不信,白纸黑字,我当场签字便是。”杭实觉得自己站在中间,多少有些不合适。看着自家主子给他一个眼神,他立刻如蒙大赦,退出去后顺带把门带了上去。作者有话说:各位大宝子们~ 我肥来了。累觉,祈大家常年无病无灾无痛,么么啾。@3@第十七章宁妍旎跪倒在地。针着滚边水纹的乌靴走到了她跟前,凉凉的话喷洒在了她发顶之上,“皇妹是以为,四皇兄当真是大善人,还是皇妹对自己在太子殿下心目中的地位太过盲目自信了些。”宁子韫的语气实在算不上好,宁妍旎不由瑟缩了一下,没有再说话。宁子韫垂眼看她。她乌黑的发髻散乱,虽然衣裙在身,但她的直襟衣领被扯烂出了个口子,露出的腻白脖颈肌肤上还有被施力过的痕迹。腰间的束带还有些许歪,衣裙上的褶皱也抚扯不平。她就在他膝下,双眸盈泪,单薄轻颤,一副无用的模样不堪人怜。现在她应当算是知道了,在这宫里,她这种容色想独善其身根本就是毫无可能。也就只有太子贪色,愿意留给她一丝生路。实在是只会依附男人,看了让他无端生烦。刚准备提醒她的话没了兴头,宁子韫走回案前重新拿起了笔,冷声叫了杭实,“送公主回去。”门复而被推开了,宁妍旎抬头定定地望向他。宁子韫面有些不耐,“送回承禧宫。”“白纸黑字就不必了。皇妹若还要再反口,那劝皇妹别想着心存侥幸,下一次可就未必还会有这么个脱身的机会等着皇妹半夜来投诚。”宁子韫凉凉地说完了最后这两句。宁妍旎几乎要瘫软在地,这漫漫难捱的一夜,终于要过去了。她攀着杭实伸过来的手,战战兢兢地站了起来,离开了这里。夜里的宫城一如既往地平静。各宫的门都落了锁,禁军如常巡防宵禁。一顶乌布软轿轻巧抬走在宫城青砖石上。宁妍旎坐在轿内,细弱的手指抚抵着额间。她的头实在疼得有些厉害,这一夜长得让她心力都要耗没了。“公主。”轿旁出现了杭实的声音,“快到了。”宁妍旎掀了轿帘望出去。来到这她是很熟的了,这是回承禧宫的路,只不过还要拐一段路才到。看出了宁妍旎的疑惑,杭实解释着,“太子殿下此刻在承禧宫门前,我们就不方便出面送公主回宫了。”宁子韫表面上要和她摘清,省得日后太子真丢了什么东西,也要找上宁子韫,这个宁妍旎倒是一瞬就想明白了。只是现在这么晚,太子怎么就到了承禧宫,他也不怕惹人非议。是阿栀,还是阿棠?想到阿棠是被九皇子支了开,宁妍旎就有些不太好的猜想。宁妍旎下了轿,腿脚发软地扶着宫墙。杭实倒是和他主子一个德性,连个人也没给她留下,无情得令人齿寒。宁妍旎乌蒙看着黑幕沉沉的夜色,心像沉在朱墨里,没有一丝其它光亮。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