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妃的嘴上惯来不饶人,只是宁妍旎每次和容妃见面,心境都是大不相同。上一次她和容妃见面前,她已迫着与宁子韫交了欢。这次再和容妃见面,宁妍旎还在望着宁子韫践那半年的约。现在再见到容妃,实在是让宁妍旎一时心绪纷迭。宁妍旎久未开口,阿栀见状便是自责。阿栀本来也想拦着的,但是容妃实在是刁钻,怎么拦都拦不住,她就一定要赖在这庭院之中。“阿栀,无事。上了茶水,你就带她们退到廊下罢。”宁妍旎出言低声安抚了下阿栀。闻言,容妃也坐得端正了些。看着宁妍旎徐徐坐了下,再着急地等着宫人上茶,退到廊下。容妃也费得再扯些多的什么话,她径直地就开了口。只是声音压得很低,朱唇也只轻微地动着,叫人看不太分明。她的神色是可见地认真,一字一句地说道着,“长公主,男人的心,是在你身上,还是在你手上,这两种是大不一样的。”宁妍旎这几日夜里未宿在承禧宫,换作旁人,那是不知道也不敢派人去打听的。前些日子,东宫在内服侍的宫人便因此被仗杀了两个。但是容妃不同,她没有别的后路。而且容妃很聪明,从那日宁子韫想同宁妍旎对弈时,她就敏感地揣出了其中的不同寻常来。一个权势滔天的男子,能容忍一个女子对他的话置若罔闻,那这个男子不是不行,就是对这个女子有些不一样。看宁子韫那模样,再看看宁妍旎这白透的小脸,容妃自然相信宁子韫这是属于后者那种情况。只是,宁妍旎本松着的眉间,听了容妃的话之后,又蹙了起来。她那双杏眸的眸光之间明明白白地在问容妃,她到底想说些什么。“别忙着拒绝。”容妃最怕这小妮子,别一言不发就想赶她走。她绝对有理由相信,这几日,包括现在,宁妍旎都是从宁子韫的寝殿中出来的。只是这事,打死她也只能闷在自己心里。容妃又开始低声劝着宁妍旎,“长公主,你听我把话说完先。”“事到了眼前,要真是不得不做。那能在自己手上进退有寸,总比他索要无度得好。”“就算长公主不屑于此,那也听我说完。日后若真长公主去试上一试,也许就知道我今日说得并没有欺骗了。”容妃从未如此恳切地与人说过这么掏心的话,虽然有些说得粗俗了。怕宁妍旎不信,又怕宁子韫的人瞧见,容妃的朱唇启着,最后都依着腔里的气说着话。只是宁妍旎却一直沉默着,不发一言。◉ 第五十六章容妃絮絮地说了好些, 直到她终于停下来,啜了口热茶,宁妍旎才开了口, “你有什么事,是我能帮上你忙的?”她的杏眸和容妃的瑞凤眸对上。容妃还在砸巴着她口里的那白毫金镶玉, 她上次来承禧宫赖着不走时, 宫人上的茶水可是宁妍旎喜欢的明前白牡丹。至于现在的这白毫金镶玉, 如果她打探得没错的话, 这应该是宁子韫才喜欢喝的茶。容妃看着宁妍旎啜了一口这白毫金镶玉之后,眉心显然也是一蹙,看来也是个不知情的。这茶茶芽内面金黄, 外层白毫, 经得住悬汤的几起沉浮。只是初入口的茶味微苦带涩,确实是像宁子韫会喝的茶。容妃从这白毫金镶玉中回过神, 听清此时宁妍旎说的话,便又一咋舌。她还以为她还要说上好一番话再来劝劝, 倒是真没想到宁妍旎心思通透。“长公主想通了?”容妃忙放下了手中的茶杯,“长公主可莫要见那人冷着张脸,便觉得心生怯意。我看得多了,男人口上说的, 和心里想得,从来便都不是同一回事。”容妃向来心思俱圆, 这话说出来便是天然的可信。见容妃还想往下滔滔不绝, 宁妍旎止不住地摇了摇头,也不和她避讳道着, “我不想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但我对他实在是并没有那种意思在。”“我和他之间, 从来都没有什么情意可言。等有朝一日,我也一定与他再不复相见。”“至于我问的,我能帮上你什么忙。只是觉得你若是还有话,那不如直说罢。”宁妍旎盯着容妃说着。眼见容妃这一番话说得唇焦口燥的,连本宫的自称都摈弃了。这宫城里本来就难有平白无故的善意,眼下除了可能是容妃有事想让她帮,宁妍旎也想不出别的可能了。她只想和宁子韫相安无事,让她去主动勾着宁子韫,她现在是万万不可能去做这事的。一忖之后,宁妍旎便径直开了口问容妃。明明是楚楚娇气的芙蓉人儿,偏生这几句话说得寡情冷淡,让容妃听了便是如鲠在喉。她说这小妮子哪会这么快就通了窍。看着宁妍旎身上那顶好的云锦衣,累丝簪。就连腰间系缠着的噤步,上面串着的都是剔透的东湖珠,内廷司一年也才有十几斛这种珠。那人看着倒是有几分上心的,容妃喃喃道着,“小姑娘,它日待他贪得无厌,你便知道人心险恶了。”“当然,也有可能这人厌了不说。”容妃又嘀嘀咕咕了几句,怕时间不多,便也没扭捏地开了口,“我膝下无子,无所依仗,长公主也是知道的。”“我求的也不多,只求日后安生,一世富贵。”太上皇还在就罢了,太上皇一旦薨了,这些膝下没有皇子的嫔妃,只能去殉了或者去庙里伴着青灯了。容妃本来想让宁妍旎帮她说话,宁妍旎如果帮她说了话,她几乎能笃定宁子韫是会听宁妍旎的。毕竟这么娇的人儿说出来的话,应该很少有人能拒绝。但看着宁妍旎对宁子韫的心思只余下想摆脱,容妃心思转了转。话到嘴边,容妃反而说了句,“长公主如果能帮忙问陛下怎么安置我们,我便感激不尽了。”“长公主不愿意问,我也不好强求。只是长公主如果愿意相帮,可千万要挑陛下冷着脸的时候问。”若是宁子韫心情太好,宁妍旎这一问,可是要吃些苦头的,宁子韫可不就会趁着这个时候向宁妍旎多索要些什么。容妃能拿得准,宁子韫和宁妍旎现在的关系,定是处于一个单方面挟制的态势。那个那般强势的人,宁妍旎若是只是默着受着,那这局面胜的盼头就不算大。小妮子要占了上风,于她而言,才是更有益处的。容妃说得恳切,要求也没说得那么过分,反倒让宁妍旎怔了怔。她也不太清楚容妃后面这话的意思,但容妃说着还煞是认真,“我跟你说的,错不了,相信我。”......容妃走了之后,廊上候着的宫人才上前来伺候。宁妍旎孤坐在庭院中,仰着脸看阿栀那般伤红的眸光,对她摇了摇头。日逐渐落。一弯下弦月划过金漆雕龙的檐角,殿内也随之洒着朦胧昏黄的光,叫人望着便开始意懒倦起。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