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愿意送汤便很好了,这汤哪里来的并不重要。宁子韫回着宁妍旎,“什么不太合适。”宁子韫顺着宁妍旎的眼神望过去。书架几上有一卷,外封着严实蜜蜡,卷侧上写着,“圣祖·密”。宁子韫轻笑了下,大概明白了宁妍旎的意思,“没什么不太合适的,这卷书里载的都是圣祖的一些轶闻记事。看了之后,除了知道前皇上还多了一些叔伯姑婶,也没别的。”“你若是想看,我取给你。”那卷书放得有些高了,她应该取不到。只是宁子韫刚上前,高大的阴影笼罩到了宁妍旎身上,宁妍旎当即就退回了御案旁,“我不想看,陛下不用取了。”她听宁子韫那话里的意思,这位圣祖,怕就是个风流人物罢了,她要看这书做什么。她来这既不是只为送汤,更不是来看书。“好。”宁子韫有些闷声回着她,“先前说过了,唤我的名。”宁妍旎一时也语塞。杭实已经从殿内退了出去,偌大的殿内,现在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气氛一时沉寂下来,宁子韫从食盒中取出汤盅。今日膳房炖的是福黎青芫汤,掀了汤盅盖,汤面上是一层浓香的青芫,味甘,和中润血。宁子韫把汤用勺子舀了一碗,推给宁妍旎,“你喝。”不容她拒绝地,宁子韫轻笑了下,“等你喝完,你想说什么,再跟我说。”宁子韫虽然开心她今日过来为他送汤,但是他再自欺欺人,也不能不发现,宁妍旎应该是有事才会来这找他的。宁子韫说完,便垂下头,接着看案上铺着的那折子。少了他的目光梭巡,宁妍旎才终于自在地坐在旁侧的红梨交椅上,端着那汤勺了起来。她用膳的时候,惯是慢条斯理的,和宁子韫很不一样。宁子韫在营中久了,没有什么慢食挑食的习惯。之前他只觉得这些都是凡俗讲究,后来看到宁妍旎,才知原是有人连用膳,都能让人舍不得移开眼。只是宁妍旎在他旁边用膳时,向来是吃不下什么。这次更是,她的勺子舀得很慢。宁子韫批完了一个折子,她可能才只舀了两口。宁子韫伸手又取了一个折子,却想起了什么,他的声音有些微变,“你不喜青芫?”她是不喜欢青芫的,宁子韫记得,之前卢嬷嬷呈过她的用膳习惯里面就是这么写着的。更别说这满是青芫味道的汤,一个不喜欢青芫的人怎么喝得下去。但她也不说,宁子韫拧着眉。他恼她的较真,他说要她喝完才能说事,她就真得想闷声喝完。但是他也应该恼自己,刚才他就应该想起,她不喜青芫,还对她说那混账话做什么。看宁妍旎没做声,宁子韫伸手径直拿过她手里的汤碗,一口气将它喝完了,“有什么事,你直接说。”今日的宁子韫变得好像很好说话,宁妍旎却不敢松下心神。宁妍旎斟酌了字句,才说出了她的来意,“我已许久未见过我那两个弟弟妹妹了。”“春日已至,又是走百病,祈万福的好时节。我想与我弟弟妹妹,一同前去踏青。”言德殿内,一时静寂。时间不像刚才宁子韫喝汤时的那般爽快,反而变得漫长,遥遥而煎熬。“我当日就会回宫。”“好。”宁妍旎那句当日回宫的话刚说出口,就和宁子韫的“好”字重叠在一起。以至于宁妍旎都听得不太确认,“宁子韫,你说什么?”“我说,好。”宁子韫把手上的折子搁置在一旁,神情平静地看着她,“我让余还景也陪你们一起去吧,他可以帮你看顾那两个小孩。”宁妍旎试图让自己脸上的表情如常。“去皇家的那些山林或者皇寺周遭。那些地方景致好,也安全。春日外出踏青的人有些多,别到时出什么乱子。”宁子韫磁沉的嗓音淡淡地说着,好似不过只是几句关心的话语。宁妍旎却不是很在意去哪踏青,她在意的是,宁子韫竟然这么直接就允准了她出宫。她以为,她应该要费上一番唇舌,或者和他吵,和他再有些什么交易。宁妍旎嫣粉的唇瓣轻抿着,她轻轻地说了句,“好。”“还有别的事么?都说出来。”宁子韫面色虽然平静,但是语气还是放得轻,“要不要在这看会书再走?”宁妍旎摇摇头,“没别的事了,我今日,不想看书。”“......好。”......宁妍旎走后,杭实才敢冒出来。殿外的日头已经往西打,殿内的光也渐渐金红,映得一片轩丽。但却是空荡荡地,让人忍不住回想起刚才的温煦。“她要去踏青,温府那两个小孩也会一起去,你帮她准备好东西,让余还景陪着去。”宁子韫又重新拿回了刚才被他搁置下的折子。他淡淡地吩咐着杭实,“那日我看余府博物架上有些空,你顺便准备些小孩会喜欢的东西,送过去给他们。”杭实想起那日,他一扫而过的那满目琳琅的博物架。不敢反驳,杭实张开的嘴很没出息地应了声,“是。”“还有,派上些人,看好她。”宁子韫提着毫笔的手重了些。杭实点头,离了殿去办。殿内的人行走往来,最后只余下宁子韫那道颀长清瘦的身影。他坐在案前,一如孤竹,莫名有种无法言说的岑寂。◉ 第七十章春色浮山外。此时到了春季, 草木葳蕤,繁花锦簇,明媚得不容让人辜负。从盛都的西城郊而出, 过了木祖岗,再往南去, 就是有一大片星罗棋布的岭峦岗阜。这附近有随珠山、岱山和阆宅山等小丘高峰, 连绵起伏, 松林茂深, 山间还掩映着祝禧寺和宏觉寺等古寺。艳煦的春日里,人们有的携家带小,有的三五友人结伴, 在这一片的绿然当中撷折春意。热喧哄闹的一片之中, 唯有被皇家圈起的碧鹫台,有几分不同的安静。一辆马车缓缓在其间的草地中驶着。马车的车顶明黄堂堂。拉车的是匹通体黝黑发亮的河曲马, 体格较一般马要高大不少。形体健壮,锃光马蹄嗒嗒敲击着草地。车顶角悬了御制的金铃铛, 两面的窗牖被一帘深色的绐纱遮挡。看不到里面的情状,只能隐约听到马车里传出的啜泣声。“好了,都这么大了,还哭呢。”马车里, 纤柔的女子声音在轻劝着。“是细细在哭。我是男子汉,没哭。”泽哥儿开口为自己辩解着。看着他还红着的眼眶, 宁妍旎也只笑笑, 没拆穿他。宁妍旎垂首再看扑在她怀里的细细,一张小脸整个哭得通红, 一直抽抽噎噎的。宁妍旎劝了很多次, 细细就是哭得停不下来。“好了, 今日是带你们出来踏青的。再这般哭鼻子下去,下次我可不敢再带你们出来了。”宁妍旎鼻尖也有些发红,但还是强忍着劝着他们。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