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在是太清醒了。好在长公主这份几乎将自己的忠诚写在脸上的诚意,并没有被陛下辜负。许惊鸿年纪轻轻的被封了郡王。而许惊鸿一脉相传的表现出了对权力没有兴趣,几度拒绝皇帝要让他担任要职的建议,一心只想去太医署就职。这一家子,都清醒的可怕。可是这样有强硬的手段和清醒的头脑的长公主,也会向她这样时常的感觉到情绪焦躁、坐立难安,甚至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吗?陆幼檀下意识的觉得不可能,她抿着嘴唇,没有说话。“我虽未曾见到长公主发病时的症状,也没有探过她的脉象。但我的师父和父亲寄来的信中所表述的,和我第一次见你时,你呼吸急促晕厥过去的样子很像。因此回程的路上,我拟了一张药方,顺手抄了一份,让谷雨转交给你。因为长公主患病一事不方便透露,便没有告诉你原因。”许惊鸿顿了顿,接着说道:“中秋宴时,见你的脸色稍微好了一些,可见这我开的药方是有用的。可是让我奇怪的是,在京郊遇到你的时候,你的身体变得更加的虚弱,身体情况也不如之前了。这让我对你的病更加的好奇了起来。”陆幼檀很快的想到了原因。是因为在江淮远只出钱替她熬了一个月的药,之后她手上的钱不太够的缘故,就没有再喝了。“啊……是因为我之后没有喝药了。”被大夫逮到没有按照医嘱喝药不是什么很光荣的事情,陆幼檀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脸。“我猜到了。”许惊鸿点了点头,倒也没有再揪着说什么。他抬眼看向坐在床上有些愣神的陆幼檀,语气诚恳:“所以我一方面希望能治好你。另一方面,希望你能随我一同去江南,让我的师父有更多参考的病例。能够彻底的治好长公主”感受到他的目光,陆幼檀缓缓的抬起头来。她知道,许惊鸿是会谈判的,而且是很会谈判。在从西北回来的路上,陆幼檀有和士兵聊过,许惊鸿作为副将去西北,实际上就是负责谈判和文书的。那年轻的小将手舞足蹈的将许惊鸿谈判时的样子描述的神乎其神。可是眼前的许惊鸿,的确是挺拔出尘的。但是小将说的那锐利的目光,压迫的气场和不容置疑催促,陆幼檀一点都没有感觉到。只有让人不舍得拒绝的真诚。陆幼檀揪着被子,用力的搓了搓。她下定决定似的,小声问道:“长公主真的生病了?”许惊鸿点了点头,指了指桌上,“你可以去看我父亲和师父寄来的信。”看人家的信件,在陆幼檀眼里是一件严重过界的事,她忙摆手拒绝,表示自己没有要冒犯的意思。在看见许惊鸿一脸轻松的表示自己没有不介意后,她才松了一口气。“那,你会告诉江淮远我跟着你去江南吗?”“不会。”许是许惊鸿的回答过于的果断迅速,陆幼檀眨了眨眼睛,没有说话。“等到你什么时候想要让他知道了,我再跟他说。我若是想让他知道,你现在也不会在我的房间里了。”陆幼檀疑神疑鬼惯了,见许惊鸿看穿了自己的心思,有些不好意思红了耳框,小声的道歉。“对不起啊……”“你不需要道歉的,你只是生病了,这不是你的错。”许惊鸿站起身来,抬手制止了她的道歉。他的语气并没有多么的温柔,是一如既往的清冷。可能是此时明确两人之间的医患关系后,他的话莫名有种让人安心的坚定和可靠。这样被理解的感觉,陆幼檀只有在心理医生那里感受到过。内心深处最柔软的地方被触碰了一下,陆幼檀的不自觉地红了眼眶。可还没等她来得及消化一下这久违的安全感,余光瞥见许惊鸿抬腿要走,陆幼檀忙喊住他。“等一下……”许惊鸿有些差异的回头,见陆幼檀眼眶微红,声音沙哑,以为是自己没有解释的要离开,让她感觉到害怕。他温声的解释道“你好好休息,我去看一下药好了没有,有什么事情可以叫我,也可以喊谷雨,他们就在门口。”许惊鸿对待病人的态度,比起他身为郡王的时候要温柔情切的多。陆幼檀本想问许惊鸿房间的事情,可是她的情绪上来的比想象中要快,一时间喉咙紧的说不出话来。只能用力了的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在听见房门合上的声音后,陆幼檀再也绷不住了。她往后一倒,躺了下去。她闭上眼睛,泪水肆意的淌了下来。她还没有退烧,一放松下来,整个人还是晕乎乎,轻飘飘的。但就是这样并不太清醒的情况下,出于本能的,答应了许惊鸿。陆幼檀躺在床上思来想去。她向来有很强的警戒心,唯独对许惊鸿多几分信任。能跟着许惊鸿一起去江南,是最好的选择了。只是亏欠许惊鸿的,一时半会怕是理不清了。———陆幼檀呆在许惊鸿的房间里,一直到她自己“头七”那天。她的烧退的很快,但是身上的擦伤一时半会好不了,只能慢慢的养着。为了不让江府的人起疑心,许惊鸿将启程的时间定在了江府办“头七”法事的这一天。一早便有江府的侍卫前来,对许惊鸿动用长公主府亲卫表示了感谢。江府的人在大堂向许惊鸿道谢,陆幼檀就靠着楼上的栏杆上,面无表情的看着。等江家的侍卫离开后,她接过小满递过来的包裹,抱在怀里,脚步蹒跚的下楼去找许惊鸿了。许惊鸿正负手站在门口,听见脚步声,回头看了陆幼檀一眼,目光落在了她一瘸一拐的腿上。“走路还疼?”“有一点,不碍事。”陆幼檀摆摆手,慢吞吞的路过许惊鸿,朝着马车走去。这马车从外观上看朴实无华,里面也是一片的朴素。就是许惊鸿在西北的时候乘坐的那辆马车,连车上香囊都还挂在陆幼檀记忆里的位置上。陆幼檀坐稳下后,从行李中掏出了一个长了芽尖的土豆。她离开江家的时候,除了那一身胡服,唯一带出来的就是一个长了芽的马铃薯了。最早从西北带回来的那一个发芽土豆已经在江府的院子里结果了,陆幼檀挑了一个小的,揣在了身上。这一路颠簸,这马铃薯居然没什么事情。陆幼檀也不是第一次在许惊鸿的马车上种土豆了,她熟练的找了个地方安置好土豆,刚抬起头,许惊鸿便掀开帘子进来了。春日暖洋洋晨光拂过许惊鸿的肩头,轻飘飘的撞进了陆幼檀的怀里。许惊鸿的目光在土豆的位置上停顿了一下,再抬头时,便看见陆幼檀缩在熟悉的角落里,朝着他笑了笑。在回到京城后,许惊鸿几乎没有看见陆幼檀的脸上浮现出这发自内心的笑。灿烂明媚的,宛若西北初夏的阳光。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