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又回头对大队长道:“草甸子最近有点干,水都变少了。”最近十几天一直没下雨,地里也越来越干,他们不得不多去河里挑水,再浇到地里。大队长正低头吃鱼,叹了一声,“往年这个时候也没这么干啊,希望尽快下雨。”这一片从没遇到过严重的干旱,大队长倒不太担心这个。他抬头,便看见申宁递着筷子夹了块鱼肉,专门去给谢温时喂。后者犹豫了下,快速地吃了。大队长:“……”他许多年没见过这么亲昵的小情侣,一时间觉得十分辣眼睛,哼了声,加快了吃鱼的速度。吃完他便要离开,这次申宁没拦着。她看看关着的门,把鱼骨头咬得咔嚓作响,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看向谢温时。“你之前要说什么来着?”大队长敲门时,他好像要说什么。谢温时看了看手里的鱼,决定还是等吃完再说,“等我先烤完。”顺便给绵绵扔了块刚才切下的生鱼肉。绵绵把鱼肉叼在嘴里,一点点撕咬,等吃完,又去朝申宁喵喵叫。申宁看它一眼,勉强分了它一大块烤熟的鱼肉。她端着盘子凑到谢温时旁边,又喂给他一块鱼肉,还没吃完盘里的,已经看上了正在烤的。谢温时笑看她一眼,紧张的心情稍微缓解了点。他单手端着鱼,另一只手拿剩余的木柴,把灰烬里埋的鸟蛋扒拉出来。“鸟蛋应该好了,等下凉凉就可以吃。”申宁刚要伸出的手又默默收了回来,虽然她皮厚,但豹子爪爪也是怕烫的。她继续吃着鱼肉,时不时盯两眼火堆上正烤着的,咽咽口水,继续吃。谢温时其实不饿,余光悄悄看着她。他不禁想起了今天发生的事。他昨天见到她又一个青梅竹马孙元义,且看起来,她的态度还比对陈明英好些,便有些紧张。今天去公社上班,他中午特意跑了趟县里,去百货大楼精挑细选,买了两把梳子。申宁的梳子坏得断了齿,他一直想送她把新的。两把木梳子,一把给豹子的她梳毛,另一个给人类的她梳头发。在人类的文化里,梳子不正是一种定情信物吗?“一梳梳到底,二梳白发齐眉。”谢温时深吸一口气,感受着胸前口袋里木料的硬度,心情很是期待。申宁不是一直很喜欢他吗?那他主动告白,让两人一直在一起,她一定会很开心吧?想到她的欣喜雀跃,说不准还会变出尾巴让他梳毛,他不禁微微笑了起来。旁边的申宁疑惑地看他一眼,小伙伴怎么今天怪怪的?等烤鸟蛋稍微凉了点,申宁小心翼翼把蛋壳剥开,蛋白被烤得微微焦黄,扔进嘴里,外面都带上了劲道的嚼劲,蛋黄还是绵软的。她又剥了一颗,喂给谢温时,他心里一片柔软,张嘴吃了。五颗鸟蛋一会儿就解决掉,申宁没得吃了,继续眼巴巴等着烤鱼。新的烤鱼热腾腾出炉,谢温时放进盘子里。然后,他便站了起来。申宁眼睁睁看着他去洗手,又仔细地拿毛巾擦净,最后,从胸前口袋里拿出了雪白的手帕。她不解地催促道:“你快过来吃鱼啊?”手里护着鱼,顺便把跳过来的绵绵拎到一边。天已经有些黑了,谢温时被火堆的光笼罩着,周围静谧,他好像能听到自己胸腔里心脏的鼓跳声。他按了按胸口,缓缓走过去。他想说的话早已在心里说了几十上百遍,不加思考,便如水流一般诉说出来。“我现在在公社上班,准备找机会调去县里,以后我们结婚了,可以一起去县里生活。”“现在我的工资不高,但还有稿费,每个月最少二十多块钱,够给你买肉和糖果吃。”“你不是宠物,可以以我妻子的身份,和我一直在一起。”他本以为自己能够冷静,可话开了个头,他的呼吸便因紧张而越来越急促。他轻声道:“申宁,你愿意成为我的革命伴侣吗?”申宁手里的筷子落地,发出“啪”的一声,掉进了火堆里。但她已经顾不上筷子了。她震惊地看着谢温时,“啊”了一声。疑问的上扬的语气。谢温时看着她和预想中截然不同的神态,微微一怔。他以为她没懂,心底一沉,“你不是很喜欢我吗?”他想起那么多次,申宁坚定的告白,她甚至说“我只喜欢你。”他期待地等着她的答复。申宁傻傻地看着他,脚边跳跃的绵绵仿佛察觉到了不对劲,跑得老远。她喃喃道:“我没想和人结婚啊。”她试图辩解,“我是你养的豹子啊,你们人类才有婚姻这个说法,我怎么能和你结婚呢?”人类男女之间才有婚姻这种合作模式,她从来没想过她会结婚这种事。谢温时的心沉沉浮浮,像浮到水面上破碎的泡沫。他听见自己茫然的声音,鬼魂一样幽静,“那你为什么说喜欢我?”申宁观察到他苍白的脸色,心中莫名揣揣不安。她小声道:“我也喜欢谢爷爷,喜欢大队长啊。”她的喜欢,源于小动物纯粹的感谢情绪,只是最感谢谢温时,所以最喜欢他。谢温时恍惚了下,仿佛这一瞬间明白了什么。手帕里的梳子把他的掌心硌得生疼,他缓缓移到了背后,只觉得疼到有些麻木。他轻声道:“所以,你只想当那只被养的豹子,而不是我的妻子对吗?”他语气平静,可更像是暴风雨下的宁静。申宁觉得自己好像说错了什么。她不安地点点头,“我只想和你一直呆在一起,我们现在这样不好吗?”很好,谢温时在心里回答,是他理解错了。他以为申宁喜欢他,是爱情上的喜欢,是他以为她的保护出于爱情,是他以为他们俩是两情相悦。都是他以为。他心中说不出的滋味,有些痛,有些慌,但更多的是茫然。他沉默许久,缓缓放松掌心,把手里的梳子递给申宁。“这是我今天去县里给你挑的礼物,两把梳子,”他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死水。好像一瞬间从刚才鲜活的人,变回了几个月前刚见到时,那个戴着面具的样子。他没看申宁的表情,垂下眼,“梳齿密的用来梳豹子的毛,疏一些的可以用来梳头发。”申宁愣愣看着手里两把精致的木梳,有些没反应过来。她觉得眼前的谢温时不对劲,直觉这个话题再继续下去,可能会造成难以挽回的后果。虽然她不知道让他产生这种变化的原因是什么,但还是慌乱地转移话题。她把一大盘还热腾腾的鱼捧了过来,“你、你吃鱼。”谢温时没看鱼,他把手里剩下的手帕慢慢展平,叠好,放回了胸前口袋里。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