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噩梦中睡了一觉。“我没有违约,”天渊静静地说,“没有哦。”他的身躯再次裂解、重组,很快的,一只雪白的蜘蛛下降到皇宫猩红柔软的地毯,一如来时那样,沿着规划过后的路线奔出建筑群落,奔向降落在地面上的飞船。当顾星桥走出宴会的大门时,正巧看到一只晶莹剔透的白蜘蛛跳过对面的街道,朝他急急忙忙地奔来。“风景看得怎么样?”顾星桥侧头看它,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他的心情也轻松了起来。“收获颇丰。”天渊说,“欣赏到了许多我也不曾料想到的事物,很美好,我很高兴。”听到他这么说,顾星桥不由惊讶地看了看天空:“是吗?”“没错,”白蜘蛛拟人化地、肯定地点点头,“我们走吧。”第124章 乌托邦(二十)顾星桥一边走,一边对天渊低声说:“目标很谨慎,不肯一下把地图全部交给我,即便我让他回报明笙的人情。”“那你准备怎么做。”天渊问。“事实上,我不需要太详细的路线地点,”顾星桥回答,“我只需要知道西塞尔改动了什么单位的布局,在哪里大改,在哪里小改……我基本就能推断出他真正栖身的位置了。虽然不想承认,但这么多年过去,就像他了解我一样,我同样了解他。”“哪怕他一直在你面前伪装?”“哪怕他一直在我面前伪装。”顾星桥笃定地说,“世上没有天衣无缝的骗局,哪怕他人格分裂成另一个人,细节也是瞒不过我的。”上了飞船,顾星桥展开建筑师情人递交给他的情报。“你看,他大改了宴会厅的宫殿,精简了议事厅的侧殿。”顾星桥道,“他的继位名不正,言不顺,至今没有人知道老皇帝的所在位置。身为新上任的统治者,他必定会采取怀柔的政策,彰显自己政务简洁的作风,亲近臣子的性格。”“所以,这些新改造的未标注建筑面积,十有八九是书房、沙龙、小型的酒会厅、舞厅、游戏场……嗯,一定有游戏场,‘私底下像普通的大男孩一样不羁’,这种方针绝对也是他形象宣传的重要部分。”完全命中。天渊在前往皇宫的途中,当真看到了顾星桥所说的各异新式房间。“他还提升了守卫的人数,”顾星桥略一皱眉,“肯定也扩充了亲卫队的数目。”“你如何得知?”顾星桥三指一旋,放大了皇家园林的一个坐标。“这里,老皇帝有个广为人知的爱好,就是收藏古董载具,这里就是他原来放置那些载具的地下仓库。西塞尔把它们移到地面,又对外宣称不会增加拱卫皇室的军费开支……试想一下,一个年轻的君主,上位初期,风险最大的时候,就声明自己还要沿用前任留下的亲兵,可能吗?”“如此一来,新增的三十条暗道也有了明确的答案,哪几条连接了这个地下仓库改建的兵工厂,哪几条就是货真价实的。”“按照这个逻辑……”在面积堪比一座巨型城市的宫殿地图上,他飞快地画了一条线,“这些,才是他平日真正的活动范围。”他画出来的红线中,赫然便有天渊方才静静潜伏过,也渲染过皇帝鲜血的书房。顾星桥轻声道:“我要去演练场堵他。”“你能确定演练场的位置。”“做个简单的逻辑推理题,”顾星桥耸了耸肩,“他的疑心病也不轻,暗道连接的地方,必然不会是他平日用放松休憩的所在。就像这个位置,靠近藏书室,却未必是西塞尔的书房,因为议事厅就在左侧相邻的宫殿,也许这里是舞厅,也许这里是酒会,他很讲求人情化的表面功夫。”他继续伸手一点,“历来帝国皇帝的寝殿都是位置保密的,但他以前对我说过,他合心合意的房子,一定要在卧室旁边安设一间游戏室,这样,他就能锻炼完身体,然后跑到游戏室去打一个小时的游戏,再去床上躺下,就能睡个好觉。”顾星桥的食指,在一个不起眼的坐标上按下。“游戏室、演练场、卧室,三点一线。”他说,“就在这个地方。”仍然完全命中。他的分析,与西塞尔的做法不差分毫,仿佛是同一个人做出的决定。天渊低声道:“你的确很了解他。”“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顾星桥说,“可以出发了,我们走吧。”·西塞尔全副武装地穿着作战服,他坐在侧边的椅子上,灌了一口水,沉沉地顿下水瓶。这些天来,他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规格严密的体检,再三确认了他的身体健康无恙;搜寻了每一寸的深层记忆,却仍然无法挖掘他发自骨髓的不安与战栗来源于何处。西塞尔仔细回想了很久,这种心理上的异状,就是从他传召完亲卫队长哈登之后,趴在桌子上睡了一觉之后开始兴起的。我为什么会突然睡着?他紧皱着眉头,面上再也看不见堪称招牌的和煦神情。而且,我没有做梦,也没有睡眠的感觉,就像那段时间被人凭空地削走了一块……那么,我究竟是真的睡了一觉,还是我以为我自己睡了一觉?他知道,自己的猜疑真的很不科学,也很不现实。身为现存星系间最巨型势力的领导者,西塞尔再清楚不过,当前人类极限巅峰的科技水平在哪条线上。倘若真有这么一种技术,能够使人偷偷潜入帝国皇帝的书房,并且突破了各种尖端的防护装置,以及他本人的奋起反抗,得以篡改他的记忆……那么,这种技术早就可以用来称霸全宇宙了,想来任何一个星系的首脑,都会为此吓得屁滚尿流的。所以,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肯定不是凭空的自我怀疑,只是事出有因,而我还没找到那个因。正在冥思苦想之间,身为皇帝私教的高位将领走过来,与他分享了同一个座位。当前,西塞尔扮演还是一位开明的君王,他不但不急于彰显自己的尊崇地位,恰恰相反,他鼓励臣子在私人场合与他显示出亲近的关系,因而他并未觉得受到了忤逆,反而朝一旁让了让,平和得像是在大学的球场。演绎什么样的角色,就不能违反那个角色的行为逻辑。好像他要演绎一个真诚的挚友,就真的与他看中的猎物做了数十年的挚友;好像他要演绎一个为人称道的贤王,就真的依照贤王的作风去行事。“您似乎很烦恼。”将领说,“我能斗胆询问一下缘由吗?”西塞尔苦笑了一声。“不值一提的小事罢了。”“难道是为了婚事而烦扰?”将领打趣道,“那您就实在多虑了,毕竟全帝国的人民,都会为了得到您的垂青而疯狂的。”西塞尔笑了,眼中没有丝毫笑意,“我只怕我辜负他们的热爱。”将领站起来,对他的皇帝伸出一只手,鼓励道:“来,别多想了,出出汗,那些烦扰的事自然也会随着汗水流走的。”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