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倾白叹了一口气,问道:“.......手不痛吗?”阎秋司不理解林倾白此话何意,皱起眉头望着林倾白。林倾白又问:“.......碗很烫,你不痛吗?”阎秋司顺着林倾白的目光垂下了头,也看见了自己泛红的手,他歪了歪脑袋,想了一下,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原来烫是应该痛的.......这个没有人教过他.......林倾白接过阎秋司手中的碗,他的指尖冰凉,触到碗壁时手指顿了一下。果然很烫,烫的林倾白手指都痛了。林倾白将汤碗放到了床头柜上,眉眼轻垂望着那碗汤药,淡声道:“如此烫的东西,以后你都不必再拿了........”阎秋司一愣,忽然就明白了林倾白话中的意思,他朝前倾了倾身子,一把握住林倾白的手,声音颤抖的说:“师父........此话是何意,我不懂.......”林倾白侧着脸,目光定在汤碗上,烛火下,纤长的睫毛就像是展翅的蝴蝶,颤了又颤,最后他声音微哑的说:“汤药多放一会,自然就凉了,不需要魔皇再多此一举........”而后,殿内便是要将人溺死的寂静。林倾白目光未动,望着白烟氤氲的汤碗,似能将那汤碗给看出花一般,脸上依旧是面色淡淡的模样,仿佛说出这句话对于他而言,淡如流水,随口一言。可阎秋司的呼吸声却是渐渐粗重,握着林倾白手掌的力道也越来越紧。即便是林倾白没有回头望他,也能感觉到阎秋司的眼眸正一动不动的望着他,像两把炙热的火,要将林倾白望出两个洞。林倾白心中做好了准备。以阎秋司的性子,听见林倾白这句话,多半是会接受不了,就算是做出出格的事情也不意外。可是这一次阎秋司却是问林倾白:“师父为什么啊........”“.........”“是我这次犯的错误太重,你不肯原谅我了吗........”阎秋司的声音很轻,像是生怕惊扰了林倾白,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小心翼翼。林倾白却被他这般低微的声音而扎的心中猛痛,他胸口剧烈起伏,转过头望向阎秋司。“我要如何原谅你........”林倾白眸中含泪,动容的望着对阎秋司,道:“........我作为清元仙尊林倾白,或许对不起魔皇阎秋司.......可我作为白序,十几年来从未有负过我的徒弟郗安。”林倾白本是想伪作那不在意的姿态,可是他说着说着就红了眼睛,声音颤抖的又问了一次:“阎秋司,我要如何原谅你?你告诉我.......”林倾白的喉结滚动,手紧紧的握着床单,纤细的手指将床单抓出层层褶皱。时至今日,林倾白才知道他其实一点都不大度。他很小气,以至于过了三百年他还是放不下。他放不下的不是当年阎秋司骗走他的鬼眼,不是当年阎秋司带兵闯入了仙界,甚至不是阎秋司一刀了结了他。林倾白心知,在仙界的阎秋司和他不过是互相利用。他骗他,他也在骗他。他杀他,是因为他先杀了他。无可厚非。一直狠狠的扎在林倾白心中的那根刺,是他对他的安儿掏心掏肺,付出了他千万年以来都没有过的真心。十二年,阎秋司却对他没有半分真情,全部是利用,全部是欺骗,全部是背叛。当年的他太痛,阎秋司也演的太真。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以至于他如今望着阎秋司那双深黑的眼睛,即便里面是亮着光的,他还是克制不住的想起当年,郗安就是这样看他,就是用这般纯善无害的目光骗了他十二年.......他心中的那根刺,一碰就痛,越碰越痛。他放不下。阎秋司坐在林倾白身前,双手死死的抓着林倾白的手,眼中流露出痛苦的神色,声音艰难的对林倾白解释道:“师父,当年没人教过我.......没有教过我什么是真心,没有人教过我要如何放下杀意..........”“可我教过你啊.......我每日都在教你要与人为善,要真心待人!”阎秋司喉结滚动了两下,眼底映着林倾白悲怆的面容,他望了林倾白一会,低声说:“太晚了师父.......那时已经太晚了........”林倾白便不说话了。阎秋司生在魔族,一身的杀气,一千五百年间,那些彻骨的杀意早就浸入了他的骨血里,又岂是他们二人区区十二年的相处就可以改变的。“师父,我有情.......你不要信外面的传闻,我真的有情........”阎秋司将林倾白的手抓的通红,他就像个犯了错的孩子,怕得不到师父的原谅,用尽全力的给林倾白解释。“师父,是不是有人告诉你,我当年杀了我的爹娘兄长,我的心是石头,我没有感情.......”“师父,不是那样.......当年是他们要先杀了我........没有人在意过我.......没有人爱过我........”“师父,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阎秋司说的一字一句都戳在林倾白的心口,戳的林倾白心脏泣血 ,眼睛通红,面色苍白的倚在床头,心里难受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阎秋司一向要强,即便是在凡间的时候,他也从未如此这般的放低过姿态,如此红过眼,如此哀求过林倾白。阎秋司颤声说:“师父,我们一起走吧,就像是在凡间那样,就像在修真界那样........”“你跟我一起走好不好.......”林倾白心脏都在颤抖,他竭力的忍着眼中的酸涩,难受的精疲力尽,喘了好几口气,才用尽了最后的力气说:“放手吧,你回家吧........”又是拒绝。这句话将阎秋司方才所有的解释,所有的哀求都击碎了。阎秋司垂下肩膀,昏暗的烛光映在他的脸上,将阎秋司眼中的每一寸痛,每一寸无助都映的无比真切。林倾白从未见过他这般无助的模样。只见他歪着头,一动不动的望着林倾白,声音低沉道:“师父,你就是我的家啊......你不要我了吗.......”那一刻林倾白的心被一剑刺穿,痛的他濒临死去,痛的他痛呼出声,什么都忍不住了,眼泪扑簌簌的往下落。“师父,家是什么?”“家是可以和家人在一起的地方。”“家人是什么?”“家人就是亲人,譬如爹娘,兄弟姐妹。”“........那我没有家人。”“你有家,师父也是家人。”“师父,你是我的家人?”“恩,我是你的家人。”.......人的记忆总是会随风变淡的,只是林倾白不明白,为什么当年无心说过的那些话,时隔了三百年却还是能将他伤的那么重,此时他的寝殿变成了他的刑场,将他的心刺的血肉尽碎,血流满地。“师父,跟我走好不好.......”林倾白痛的无以复加,抬手紧紧的捂住了心脏。他痛的当真是怕了阎秋司。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