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青用指腹摩挲着纸条,忽然觉得背后一阵发痒。他愣了愣,继而露出不敢置信的神色,掀开被子,冲入浴室,脱掉睡衣,对着镜子查看。那朵略有些舒展的花蕾此刻竟然在怒放。一片又一片淡粉的,溢着珠光的花瓣,层层叠叠,颤颤巍巍,肆意吐香。不知是蜜糖还是牛乳,亦或世上最浓最甜的琼浆散发的气味,霸道地充斥着这个小小的空间,令人不可遏制地联想到最最旖旎,最最绮璇,最最梦幻的东西。996捂住鼻子,脑袋一阵眩晕。它指着秦青背后的那朵宛如珠玉,形似朝露,又仿佛微明晨曦的花,不敢置信地问:“你不是说徐逸之死了,它就会凋谢吗?它怎么开了?”秦青反手抚摸着这朵灼而艳的花,脑海中划过一些碎片般的记忆。“……或许你站得太高了,当你打碎自己,再把自己洒进这滚滚红尘,你会发现很多乐趣。”“你怎么知道我没有把自己打碎?”那是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秦青与徐逸之的对话。把自己打碎,把自己打碎……难怪那天在听雨轩的光柱里,他明明看清了仓洺的脸,却无法拒绝对方的吻。难怪他们的气味一样的清冽醇厚,难怪他们的拥抱一样的温暖安全……秦青慢慢抬起手,捂住自己苍白的脸。“你怎么了?”996担忧地问,“你哭了吗?”秦青摇摇头,放下手,露出的却是一张又哭又笑的脸。泪水在眼眸里闪动,微笑却挂在唇边,此刻的他竟然不知道应该摆出怎样的表情才好。996用爪子碰碰他的腿:“你的花开了,你能活下来吗?”“嗯,我活下来了。”秦青点点头,嗓音无比沙哑。996长舒了一口气,问道:“你的花为什么开了?是有另一个人爱上你了吗?是仓洺?”它忽然瞪圆了眼睛。喵了个咪的,如果是仓洺让这朵花开了,那岂不是代表仓洺爱这个花妖爱到了无可自拔的地步?寿命、气运、力量,一切的一切都和秦青共享,那秦青还当个屁的苦情男配啊!一时之间,996竟不知该高兴还是生气,只能烦乱地磨着爪子。秦青摇摇头:“一个人的爱,只能让我开出一朵花。”“可是徐逸之已经死了呀!”996迷糊了。秦青摇摇头,没有解释,看向镜子里那朵怒放的花,心情说不出的复杂。这样的真相,即使是他也完全没有想到。真的太出人意料了,他需要时间去慢慢接受。中午,仓洺果然回到秦家接秦青去外面吃午饭。进餐的时候,秦青不断打量仓洺的脸。仓洺抬眸看他,忽而启唇一笑:“看我做什么?”这个笑,竟然有些风流。“没什么。”秦青立刻收回目光,心不在焉地吃菜。饭毕,仓洺让服务员把餐桌收拾干净,末了把隔壁包间的人叫进来。一名身穿西装的男人提着一个公文包走在最前面,后面跟着一连串老老少少、男男女女。他们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写着兴奋和期待,还有隐隐的贪婪从眼底流露。秦青疑惑地看向仓洺。仓洺指着西装男说道:“他是律师,来颁布徐逸之的遗嘱。”又指了指那群老老少少,“他们是徐逸之的家人,来听遗嘱。”“为什么在这里听?”秦青隐隐猜到了什么。仓洺没答话,冲西装男扬了扬下颌。西装男立刻拿出遗嘱,逐字逐句念诵。那群老老少少、男男女女从兴奋期待变作了愤怒不甘。秦青沉默地缓了一会儿,然后才慢慢开口:“徐逸之把全部遗产都赠给了我?”“是的,包括蓝宇的股份。”西装男点点头。“我们不服,我们要起诉!这份遗嘱是假的!”一名五十多岁的男人愤怒地拍打桌面。“我也是遗嘱的见证人,它是真是假,我最清楚。你们不是徐逸之的直系亲属,要打官司,我让蓝宇的律师团陪你们打。”仓洺淡淡开口。男人沉默了下来,其余人便都露出绝望的神色。蓝宇的律师团从来没输过任何一场官司,他们告了也是白告。可能一场官司打完,在场所有人的财产都会被巨额律师费掏空。男人看向面容平静的秦青,不忿地说道:“你和逸之又没结婚?你凭什么拿走他全部财产?我们都是他的亲人——”这人话没说完,秦青就已摇头:“我不需要这份遗产,它对我来说没有任何意义。”权势和财富,对他而言还不如一块湿润肥沃的泥土。听见这句话,那群老老少少不由自主地露出狂喜的表情。仓洺容色微冷,继而用双手握住秦青的胳膊,转过他的身体,让他直面自己。“这是徐逸之给你的东西,你竟然说它没有意义?他把他的全部都给了你,你说放弃就放弃?”暗火在仓洺漆黑的眸子里烧灼。他生气了,因为秦青无意的一句否定,就仿佛他自己也被否定了。秦青仔仔细细,认认真真地看着这张俊美到近乎锋利的脸,然后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今天的仓洺竟然没有穿简单干练的黑色西装,而是穿了一件颇为复古奢华的格纹灰的双排扣西装,上衣口袋里还插着一块折叠成棱形的方巾,起到画龙点睛的作用。略有些坚硬的头发不像往日那般梳到脑后,而是精心抓挠成自然随性的模样。他在模仿徐逸之的穿着打扮。为了秦青,他真的试图把自己变成另一个人。秦青的眼眶被一股潮热的热意占据,苍白的唇微微开合,好半天才哑声说出一句话:“对不起,我错了。他留给我的东西,我一定会好好保管。你别生气了好不好?”他抬起手,轻轻抚了抚仓洺冷硬的脸庞。于是这张脸一瞬间就柔和下来,融融的暖意在那漆黑的眼眸里流淌。“没关系,是我过激了。”仓洺紧了紧握着秦青手臂的十指,然后才缓缓放开。那群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此刻都恨不得大骂出声。人家不要的东西,仓洺何必硬塞过去?这关仓洺什么事?仓洺冲律师使了个眼色,律师立刻把这群人带走。秦青沉默片刻,把自己斟酌了许久的话说出来:“我想辞职。”离得远一些,他才能慢慢调适心态。仓洺愣了愣,然后才问:“辞职了你准备干什么?”“周琳琳让我去帮她管理公司。我想创业。”秦青自然也早就找好了去路。仓洺静静看了他一会儿,然后点头:“好,下午我就帮你办离职手续。”这下轮到秦青愣住了。“我以为你会拒绝。”他诧异地说道。“如果是徐逸之,他不会拒绝。他是一个自由的人,他也愿意给予你足够的自由。”仓洺无比平静地说着如此卑微的话。他真的在改变,从穿着到气质,再到话语甚至脾性。时间一长,他会不会忘了自己,进而完完全全丢失自己?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