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真的,我觉得你今天特别特别帅!我有预感,从今天开始,你一定会走大运的。”杜梓扬像个傻子一样笑着,把头伸到书前,杜梓牧嫌他“碍眼”,准备拎书回房。这时,家中的女佣潘姨把晚餐端了出来,喊道:“开饭了!”张悦合上杂志,从摇椅中起身,闲聊着:“小牧啊,过阵子公司没那么忙,咱们一家人出去转转?”杜梓牧第一个坐到饭桌前,开始摆放碗筷。“都行,看你们。”杜梓扬惦记着朋友圈的内容,兴奋得脱口而出:“去看桃花吧,走桃花运!”“你!”张悦气得七窍生烟,这孩子到底有没有长脑子,哪壶不开提哪壶!两人急忙扭头看杜梓牧,他似乎没有受到什么刺激,仍是云淡风轻的模样。“都可以。”张悦松了口气,说:“那等你三叔加班回来再讨论吧。”“嗯。”有一股从左胸口传来的躁动,在一点点蚕食他的意志。天气愈渐寒冷,穆彤毕业前的最后一个寒假终于如约而至。她乘高铁回到了熟悉的家中,每天为开餐馆的父母顾店,日子过得格外平静。过年前的三天,穆彤坐在“胜利餐馆”的收银台前,一边眺望着大门外的来车,一边听着妈妈李玲在边上唠叨:“两个女孩子出门,一定要注意安全,别掺和人家的事,别吃人家给的东西,晚上也别出去溜达……”穆彤小鸡啄米似的点着头,只盼着连瑾瑜快点儿到来。爸爸穆承祖从餐馆的厨房里出来,将一袋包装精美的点心交到她手上。“新鲜出炉的点心,带上吧。”穆彤扯出一抹勉强的笑容来,试图拒绝:“爸,又不是小学生郊游,带什么点心。”说到底,她就是懒,懒得带上这种“不必要”的东西。穆承祖给了她一个“小孩子就是不懂事”的眼神,讲起大道理来:“爸妈没空,麻烦了人家瑾瑜照顾你,是不是该有所表示?”好吧,老一辈就喜欢讲这些“礼数”,她只好代连瑾瑜收下了。这时,一辆银色的丰田停在餐馆门口,国字脸的大姐头连瑾瑜摇开车窗,朝店内大喊:“彤彤,我来啦!”“爸妈,我走了!”穆彤像只刚出笼的小鸟,拉起小行李箱,雀跃地跑到了连瑾瑜身边。她敲了敲连瑾瑜的车窗,指着车尾,“开一下后备箱。”“你,你等一下,我想想。”新司机连瑾瑜手忙脚乱地找了一通,终于想起后备箱的开关按钮在哪儿,“好了。”“不是吧……”穆彤顿时投去了相当“绝望”的目光。她把行李放好以后,像只卷尾猫一样灵巧地爬进了后座。“我还年轻,不坐你隔壁。”连瑾瑜听懂了言下之意,反击道:“啧,后排享年更短好吗?”穆彤也没答话,车子从餐馆门口缓缓开出,就速度而言,终归比隔壁的电动自行车要快一些。“我爸非要给你点心,放你隔壁了啊!”穆彤趁着自己还记得这事,赶紧将手中的点心送出去。“什么点心——哎,你别跟我说话,我一说话就紧张,一紧张脑子就乱。”连瑾瑜紧紧地抓着方向盘,手心都冒汗了。“行行行,你专心开车!专心啊!”穆彤可不想小命交代在这里,立马“闭嘴”。穆彤坐在车子后排,百无聊赖,只见前座的椅背上夹着几本书,便好奇地把书抠了出来——《泰戈尔诗集》《艾青诗集》《顾城诗集》。连瑾瑜不愧是文学社的人,平日里连坐车也那么有“诗”意。穆彤并不喜欢看诗。但不知怎的,看到“顾城”二字,她心里又泛起了涟漪。也许那个人当年只是随口一提。她却淡忘不掉,那些与他相关之事。于是,她怀着一颗忐忑的心,翻开了《顾城诗集》。顾城的诗是极浪漫的,从《远和近》到《一代人》,字里行间都蕴藏着哲学式的唯美。可她不是一个虔诚的读诗人,她想要在诗里寻找的,并不是诗人的本心,而只是某人片刻相似的心情。她一直在快速地翻页,直到有一首诗,触碰到她的心弦。我的心爱着世界顾城我的心爱着世界爱着,在一个冬天的夜晚轻轻吻她,像一个纯净的野火,吻着全部草地草地是温暖的,在尽头有一片冰湖,湖底睡着鲈鱼……当年在情人湖边,他是不是也有冰湖和鲈鱼的想象?他是不是也深爱着这个世界?那他是不是也一样爱着,世界里一个微不足道的她?她的疑问得不到答案,她也……永远不可能得到答案了。她怅惘地翻看着诗集,继续走完这段心灵的旅程。她本不抱什么希望再有“新发现”,然而映入眼底的两个熟悉的字眼,把她的世界搅得天翻地覆。蜡烛。她从未想过,读完一首诗,心可以这么痛。祭顾城我把你的誓言把爱刻在蜡烛上看它怎样被泪水淹没被心火烧完看那最后一念怎样灭绝怎样被风吹散悲怆的字句,绝望的意境,一点一点地撕开他那颗苍凉的心。她曾经以为满怀情意的那双眼睛,到底是藏着他对她深陷其中的同情,还是他无法爱上她的怜悯?往日种种涌上心头,直教人痛得无法呼吸。她不愿知晓却偏偏清楚的那些细节,也许才是他在诗中的一念。他的微信好友从来只有家人,没有她。他口香糖盒里的秘密,从未与她分享。甚至她的手机号码,他也从未备注过。如此看来,他难道不是从一开始,就把“爱”刻在蜡烛上了吗?穆彤把车窗摇得更低,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如今,爱不爱已经没关系了,她只是在抗拒,那股从未有过的压抑。连瑾瑜的车子在红绿灯前停了下来。穆彤看到三个车道外的保时捷中,坐着一个身穿白衬衣的男生,那清瘦的轮廓,淡漠的表情,像极了杜梓牧。她刚想再看清楚一些,绿灯亮了,保时捷疾驰而去。她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才会看谁都像他。穆彤不知,她看到的,的的确确是杜梓牧本人。他坐在自家车子后座,低声哼起了歌,不时问正在开车的杜自诚:“三叔,还有多久?”“别着急,快到了。”杜自诚悠闲地驾着车,非常乐意回他的话。“我们家大宝贝今天心情很不错呀!”坐在副驾驶上的张悦笑眯眯,看到杜梓牧如此惬意,她也松了一口气。正当全家人以为,他的愉悦源自于这一场以散心为目的的短途旅行时,一场早有“预兆”的意外便已经在悄悄酝酿。杜梓扬见哥哥高兴,他自然也开心,挨着哥哥的肩膀一直说个不停:“一会儿咱们先去看‘梅王’——那棵超大的梅树,听说真的像小山一样高,他们把它做成许愿树了,咱们无论如何也要许个愿再回去,不然就白来了。”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