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妈说：ldquo想必是严家的阿妈打的电话，下午严医生给您吊了水，还和秦师傅说要带你去医院呢。rdquo她像个生病不肯就医服药的孩子，顶着一头乱发在床上撒泼：ldquo我才不去，你们谁爱去谁去。rdquo黄妈拗不过她，干脆避战：ldquo是是是，我们也不敢逼您去不是？反正明日严先生还得来，您亲自跟他说。rdquo谢婉君咬紧了牙，想着明天可得睁着眼睛等严从颐来。可她错算了一点，她防备严从颐，全因严太太曾经有意撮合他们，想着秦水凝倘若知道了这层关系，那黄浦江里的男人岂不是又多了一位？殊不知严从颐准时准点地来，为的竟不不仅是她这个病人，还有秦水凝的关系。那晚秦水凝做了碗疙瘩汤，里面特地掺了点儿谢婉君不爱吃的玉米面，糙米养胃，谢婉君尝出家乡的味道，是请再多昂贵的厨子都复刻不来的，笑着问道：ldquo我在老家时怎么从未吃过？rdquoldquo又不是什么好吃食，我还是头回用白面做。rdquo秦水凝端着勺子喂她，一口接着一口，很快吃了半碗，那只碗可不小，秦水凝蹙眉问她：ldquo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能吃？别吃了，吃多又要吐了。rdquo谢婉君还嫌不够，有些可惜地说：ldquo我都吃过了，撤下去便只能倒了，何必浪费？rdquoldquo你是吃过了，我还没吃，这么一大碗本就不是给你自己的。rdquo谢婉君佯装嫌弃：ldquo家里又不是没有碗，你分开盛不就好了，何必吃我剩下的。rdquo其实她本意是心疼，天色已经晚了，她却等到这时才吃，两人原本可以一起吃的。可转念一想，要是一起吃起来，她便不能喂自己了，这倒是不值，难有两全之法。秦水凝白她一眼：ldquo你那是什么表情？该嫌弃的难道不是我？rdquoldquo你嫌弃？嫌弃就别吃，叫黄妈再给你做。rdquoldquo我倒是想下楼与黄妈她们一起吃，比你吃得好多了。只一点，我起身出去了，你别扯着脖子叫就行。rdquo谢婉君深谙ldquo好汉不吃眼前亏rdquo的道理，接道：ldquo你赶紧吃，吃都堵不住你的嘴，待会儿凉了。rdquo秦水凝不嫌弃她，倒是助长了她挑食的风气。次日中午两人一起坐在楼下餐厅吃饭，谢婉君先是将姜丝挑了出来，放进她的碗，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说什么。接踵而至的便是成块的胡萝卜、木耳，都是菜里的主要食材，也不知她都能吃什么，秦水凝觉得她这顿饭吃得很不老实，成心找事一般，终于忍无可忍，撂下筷子说她：ldquo你再往我碗里添，我就把姜丝贴到你的脸上。rdquo谢婉君有恃无恐：ldquo不吃就不吃，我丢了便是。rdquoldquo你这是什么挑食的毛病？rdquoldquo可算叫你拿到我的短处了。rdquo谢婉君试图搬回局面，借机发泄起不满，ldquo昨晚留你睡下你不肯，今早我可是七点钟就起来了，你倒好，中午才来，正赶上吃饭，还真是少奶奶的命，专会享福的。rdquo秦水凝拿捏着她的用词，重新提起筷子吃饭：ldquo谢大小姐家大业大，若要给我谢少奶奶的名分，那我岂不惶恐，下半辈子都不用操劳了。rdquo她出院后赶了十日的工，昨晚累得不行，回到住处便睡下了，今天一上午又没闲过，能来陪她吃饭已不容易。谢婉君趁势接道：ldquo你知道就好，又不是养不起你，所以你下午别走了。rdquo秦水凝夹菜的动作顿了一瞬，脑海里闪过无数的画面，伴着酒气的那种，颇觉心疼，嘀咕了句：ldquo还不如我养你。rdquo谢婉君当真没听清，追问道：ldquo说什么呢？我没同你开玩笑。rdquo适时有客进门，黄妈上前迎接，叫了声ldquo严先生rdquo，秦水凝饭也不吃了，起身迎了出去，谢婉君眼中闪过一股恼色，食欲也没了。严从颐又给她打针，还礼貌地劝她势必要去医院一趟，谢婉君敷衍着：ldquo眼看着要入冬，风吹得我头疼，等过些时日天气好些，一定会去。rdquo论敷衍人的功力再没有谁能高得过她谢婉君了，秋末风大，入冬后风就会变小么？自然不会，所以这医院是断不可能去的。她被困在了房间里吊水，看着秦水凝随严从颐出去，二人聊个不停，她却什么都不能做，平白怄火，心想着等严太太从南京回来，势必要去帮忙促成一番严从颐和那高小姐的好事了。谢婉君不过乱吃飞醋，哪里晓得严从颐当真对秦水凝有意，知道后势必要炸，怕是病都不肯养了。秦水凝陪同严从颐下楼，主动为他斟茶，严从颐眸色一暗，他并不瞎，自认观察人的本事还算细致入微，早就发现秦水凝右手无名指新添的戒指了。可他不信一天半天的光景会发生那么大的事，又不如堂兄身为政客那般善于掩藏情绪，到底问出了口。ldquo秦小姐的戒指倒是漂亮，昨天是忘记戴了么？rdquo秦水凝装模作样了看了一眼右手，她故意戴在右手，就是生怕严从颐瞧不见，闻言松一口气：ldquo是啊，每日在店里裁衣裳，少不了要摘下来的，随身放在包里。rdquo严从颐有些伤神：ldquo恕我冒昧，不知秦小姐已有婚配。rdquo她隐瞒了姜叔昀逝世的关键讯息，接道：ldquo怎能怪严先生，是我自己没看好戒指。rdquo早在来谢公馆之前她便给许公馆打了电话，想着叫许稚芙和江楼月来陪谢婉君打发时间，许家的车子入了院，进门的却是许世蕖和许稚芙，秦水凝颔首打了声招呼，随后拎起布包便打算走，叫黄妈告诉谢婉君一声，她晚上再来。许家兄妹上楼探望谢婉君，严从颐则跟着秦水凝出去，秦水凝惊讶地问道：ldquo婉君还吊着水，严先生怎么也要走？rdquo严从颐说：ldquo等着也无事可做，我送你回去，秦记不是在霞飞路？来回还不到一刻钟，不妨事。rdquo秦水凝忧心地看一眼楼上卧室的窗，严从颐已帮她把车门拉开了，她无声叹一口气，由他送了一程，不过礼数而已。天黑秦记打烊后，秦水凝再回到谢公馆，客厅的礼已经堆出半人高，饶是许家的车再大，也装不下这么多，黄妈解释道：ldquo下午来探望的人便没断过，消息一传开，即便是病着，大小姐也是难得清闲的。rdquo秦水凝愈加觉得心疼，兀自上了楼，推开房门便瞧见地上放了好几摞旧报纸，粗略估算至少有一年的份量，不知这位大小姐又抽哪门子风。谢婉君裹着件殷红的晨袍，鬈发松松垮垮地打了个结，正端臂立在窗前，闻声半转过身来，指间赫然夹着支香烟，烟篆袅袅盘绕，她脸上依旧没什么血色，加之一双忧愁的眼眸，好似外国长片里多情的美人，颓丧而优雅。秦水凝从她的神情之中看出一抹熟悉的黯然，一如中午在严从颐身上瞧见的那种，心中虽觉不解，还是上前率先夺走了她的烟，呵斥道：ldquo还抽烟，你这副身子要不要了？rdquo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