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谧,你怎么在这?”萧椒问道。沈谧收了手,理了理衣袖,目光往萧逗那边看了看,萧逗心里正在阴暗地怀疑这怀疑那,瞬时有种被他看穿的感觉,不由自主往后退了一点点。“游历至此。”沈谧答,“碰巧遇上这几位傻……唔,几位小友,在这里被个小妖逗着玩,深觉有趣,顺便来看看罢了。”那几位“小友”显然是指萧逗萧算萧冬三人。萧逗被沈谧一番虽然态度淡淡但是暗含嘲讽的话说得有点抬不起来头,解释道:“这榕树里藏了个妖怪,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我们一时不察……”萧椒了然:是榕树里藏了个妖怪,沈谧刚好路过,出手将自己毫无警觉性的三个师弟救了。不过……沈谧恰好游历至此,有那么巧合的事么?萧椒想了想,一个不大现实的猜测冒了出来:“难道是阿谧跟着我过来的?”趴在沈谧肩头的识灯:“叽!”年轻人你想得好多啊。然而它发现自己又被封了口,只要是想跟萧椒说点什么话,它就只能发出一声余韵悠长的“叽”。识灯哀怨地看了看沈谧,沈谧不为所动,却把目光投向了那些刚被萧椒带出来的修士。“哦,这是被这螃蟹坑了的修士。”萧椒这才想起来多了这么一号人他还没来得及同师弟们说明原委,“那个,柳兄,螃蟹!”柳应闻言刚要把螃蟹精拽出来,一边的何柔直接踹了那倒霉妖怪一脚,螃蟹精便被踹飞了出来。连带着柳应也一个趔趄。何柔:“打汤还是烤了?”沈谧连目光都没分给那只惨兮兮的螃蟹精,目光在何柔身上定了定,他眉头一皱,随即又挪开了眼睛,问道:“小鬼,方才的那道金光是何人所用?”萧椒眨了眨眼:“什么金……哦,应该是我。”四方诛邪阵的阵眼里他一时情急不知道用的什么术法,确实有一道金光炸开。沈谧垂眸,一点头,没再说着什么。萧椒也没往心里去,走到那只螃蟹精身边跟何柔一起审问去了。在沈谧肩头趴着识灯终于又能说话,嘀咕道:“怎么又不让我说话……那个金光的术法是不是你……叽!”沈谧抬手掐了它一把。“不要随意听我心里的话。”沈谧晦暗不明地看了看萧椒,眼角的一点红好像闪了闪,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总归是心情不大美好的。识灯感受到他心里陡然升起的一点没有缘由的愤怒和杀意。“你想杀了……”沈谧应该是深深吸了一口气,再看向萧椒时,眼神已经变得平静许多,他冷冷说:“不想。”萧椒只觉得自己后脑勺一凉,他莫名其妙摸了摸脑袋,并没有回头看,反而是一边的萧冬不小心发现了沈谧的异常。沈谧似有所感地侧过头与萧冬对视了一眼,成功让萧冬把刚要出口的话咽了下去。萧冬在沈谧眼中看到了……沉沉的死气,就像他稍不注意就能够看到的那些恶鬼一样,眼里都是要吃人要毁天灭地的疯狂,没有理智的那种。沈谧向他走了一步。萧冬一颗心紧张得快蹦出嗓子眼,他下意识去捏萧椒给他的那枚铜钱——五步之内恶鬼不近身的那个,握的手都发白了。但是铜钱实在是脆弱,不知道是不是萧冬捏得太紧了,那单薄的小圆片发出了一声“咔”,直接裂成了两半。萧冬一口气没上来,厥了过去。萧逗眼疾手快扶住了自家莫名其妙倒下去的小师弟,扫了一眼四周,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或许是之前被那个藏在榕树里的妖怪伤到了?这么想着,萧逗一边检查了一下师弟有没有受伤,一边向萧椒那边问道:“这天风门到底是怎么了,歇云山脚下也有这么多妖魔鬼怪?”“我也不知道啊。”萧椒顺嘴答完,手上举着火正要去烧那只化成人形的螃蟹精的爪子,余光瞥见何柔像是有什么话要说,又有些犹豫的样子。他收了手上跳动的火焰,问道:“你们不是天风门的么?”何柔既然是天风门的人,应该也是知道的。“出了点事,”何柔揉了揉眉心,“歇云山上的山行塔有异动,镇着的妖邪跑出来了,所以我们封山了,但是有一部分妖邪还是跑了出来……”天风门的山行塔下压着诸多妖邪,大多是不能被度化的那种。天风门之所以能够跻身七大仙门,很大一部分原因便是这歇云山上有这么一座山行塔,山行塔上,历代各个仙门大能——飞升的没飞升的都倾尽力气设下了一道又一道层层叠叠的咒术禁制。塔下镇着许多仙魔大战中被抓到的妖魔鬼怪,大大小小不计其数,是度不得、杀不死、灭不掉的那一类,仙门中人没有办法,便只能把它们压在山行塔下,以仙门之气日夜感化,以期这些妖魔鬼怪能改邪归正。山行塔有异动,还让那么多妖怪逃出来了……这可不是一件小事!“各派的长老们已经在山上了,我们小辈弟子只负责到山外追捕这些逃出来的……”何柔说着,把捆着螃蟹的藤蔓一提,“你们要上山的话,拿着这个,小师妹,你给他们带路。”“我要去找这里的村民们,便不带路了。”何柔朝萧椒几人抱拳,“多谢相救,若我回不来,劳烦各位下山时到涔州城把这个给神通司一个叫灵犀的小女孩。”她递了枚小小的锦盒过来,想了想,又道:“帮我……帮我跟她说一声,对不起。”“……你是灵犀的姐姐?”萧椒把锦盒塞回去,“那等你平安回来,自己说去。”何柔看着他,少年人收住了眼中的玩世不恭时,看起来是十分认真的。她收了锦盒,也没再说什么,转身就走。群山环绕间,何柔留下那么一个背影,像是笔直的一柄重剑,她带着天风门的一行弟子,一点不犹豫地奔赴一场无法预料结果的厮杀。萧椒道:“祝你好运!”第十九章 天风之乱柳应缓了缓,他把自己带在身上的护身灵石交给萧椒,托萧椒带上山去,与赶来天风门的玄谏宗长老禀明情况。而后他冲萧椒一行人简单地道过别,也追着何柔几人的身影而去——一直在寻找自家同门师兄弟的路上的柳应,也有一段前途未卜的路要走。挥手道别时,萧椒忽然想起自己刚下山时的心境。他那时以为自己只是简简单单来历个情劫,游走人间,然后与那位“命中注定的道侣”携手回到尘息门也好,或是自己等三年期满再同师弟们一道回山继续做个光棍也罢,终归人间对他来说只是遥遥远远一小段记忆,与他漫长的百年千年的修行生涯相比,不过一把细沙。先前那几个月他也仍然是这么想的。但是他跟师弟们一起走了这么多地方,也算是看过了形形色色的人,他好像隐约抓到了点藏在市井烟火里的东西,那是循规蹈矩的仙门没办法教给他的,那种东西复杂多变、捉摸不透,但却叫人无端生出许多眷恋。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