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徐落沉经常半夜哭,她情绪很差,老是大半夜打电话给江源。他们每一个人,都在为他痛苦,他甚至想怒斥天道不公,为什么执意要带走他。林赴年这些年,宛如一个太阳,在他们所有人的生命里照亮发光。可现在他的光快要灭了,他们再也无法见到曾经的他。癌症摧毁了一个人,林赴年变得越来越不像他自己。那个曾经张扬,总是拽着话的人,似乎是上辈子的事情了。那段日子里,林织和林赴年的父母还有他们两个人,轮流照顾他。他们都是最痛苦的人,眼见着面前的愈渐消瘦,慢慢不成样子。八年,是他痛苦挣扎,被化疗折磨得不像人样,刚长出来的头发又会很快脱落,他会咳血,会昏迷,会进抢救室无数次。那是他生病化疗的八年,也是他缺席谈礼生活的八年。第一年,他总在谈礼病房门口,准时准点放一瓶热牛奶和一朵玫瑰花,直到后来他再也没有力气过去了,才换成林织帮他。第二年,他化疗那么久,身体已经坏了一大半,明明应该在医院静养的人,却出现在了江中。谈礼复读那年,他跟在她的身后,托以前还没毕业认识的兄弟多照顾她。那年,她复读的很顺利,背后少不了他的原因。第三年,谈礼上大学。他坐在轮椅上,在她入学那天,背后偷偷看了她一眼。她过得很好,他终于放心。在那年,林赴年也遇到了一个人。他观察了他很久,见他是真的很喜欢谈礼。于是在谈礼的大一某一天,林赴年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喊住了他:“你叫江云生是吧。你很喜欢她吗?我可以帮你。”......那时候的江云生,他坚定地认为,爱情是不顾一切的,是勇敢追逐的。所以无论谈礼怎么拒绝他,他都从来没有气馁放弃过。后来林赴年突然冒出来要帮他,他虽然对眼前这个瘦的皮包骨的人存疑,却还是因为很喜欢谈礼的缘故,答应了。他的这一帮忙,的确拉近了他和谈礼之间的关系。他们有时候会一起走在去选修课的路上,他也偶尔会看见,见他和谈礼并肩走着时,在角落坐在轮椅上的那个男人,眼底露出的落寞和羡慕。他不解这一切,一切直到谈礼相亲那天,才终于得解。那天谈礼和他坦白了所有事情,那些故事熟悉地让他想起了一个人。也让他意识到了,一切或许从来不是林赴年的好心,而是有意为之。他终于有了答案。那个藏在时间里的,是最盛大炙热的爱意。他后来是有再见过林赴年的。在他结婚的前一天。那时候的他已经不太好了,江云生感觉他随时都会死去。可他那天依旧艰难地伸出手,拽住他的衣领,语气发狠:“你要是不好好对谈礼,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明明是个病号,说的话一点都没有震撼力。可江云生却被他震撼到了。他的那个爱情观,在那一刻被眼前躺着毫无血色的人,狠狠击碎。原来爱情不仅仅是勇敢锲而不舍,爱情的最终章,竟然能那么的无私。爱成为了放开手,他亲手把谈礼推向了他。-第四年,林赴年没有缺席谈礼的毕业典礼。那个在旁边和室友拍照,穿着合身的大学服笑容灿烂的女孩,是他爱了很久的人。第五年......第六年......往后的很多年,他没有缺席过谈礼的任何一场演出。他独自去看海,独自去看樱花。他是个医学奇迹,因为连医生都没想到他能拖着惨败的身体,活那么久。可林赴年还是没有等到。他还在死撑着过日。直到第八年。徐落沉告诉他,谈礼要去相亲了。江源看见他终于笑了的样子,他知道,他等到了。他在等着,看她最后的幸福。或许也是他们低估了谈礼。这其中的时间,居然用了八年之久。有时候连他们也说不清,到底是谁低估了谁的爱。-......江源不知道在病房里和她说了多久,那八年说长不长,说短又不短,却是林赴年最后的余生。他活得很痛苦,他们都知道。没有一个人能在化疗,吃药,和看着自己逐渐不像样的身体不痛苦。谈礼不知何时起了身,她站在病房的窗前,暖和的阳光罩在她的周围,迎面吹来了一阵风。她的眼神黯淡又涣散,等到病房里的他们三人都沉默,只有徐落沉忍不下去的啜泣声,那阵风轻抚着她耳边的碎发,她的眼泪砸进窗边的盆栽里,谈礼终于嘶哑地开口:“他......走的时候,痛苦吗?”谈礼回过头,眼睛通红地问着他们两个。江源是在听到她话的那一刹那,鼻子泛酸的,他忍到了现在,却因为谈礼的这么一句话,彻底破防。谈礼站在光下,阳光柔和地在她身上,她脸色惨白,轻风温柔地擦过她的脸,像是在抚摸什么宝贝的易碎品。徐落沉就这么看着谈礼,面色崩溃,她彻底低下头崩溃了。此刻,阳光是他,风也是他。林赴年走的那一天,天气晴朗。他收到了徐落沉发给她的婚礼现场,照片里的人郎才女貌,他看着谈礼穿着婚纱,身材高挑,她的皮肤依旧很白,婚纱衬的她整个人又白又亮。时间好像偏爱着她,这么多年了,她还是和自己初次见她的时候一样。而他......他看了看自己,他早就和不复从前了。那天晚上,他和身边的所有人都说了很多话。在临死前,似乎能与世界的一切都和解。他嘱咐了姐姐,让她好好吃饭,别只顾着忙工作。嘱咐了父母,让他们以后注意身体,他无法尽孝了,还要让他们白发人送黑发人。他拉着江源和徐落沉,第一次说起高中那会的事。“你们两啊,也老大不小了,抓紧在一起吧,我们四个里,总要成一对吧。”他那天笑的格外高兴,话说到最后都开起了他们两个的玩笑。只有江源和徐落沉看着对方,一方目光不好意思又期盼,而一方始终躲避着。林赴年说完也无暇在顾着他们的感情,他的日子所剩无多,他和自己身边最重要的每一个人都说完了话,除了谈礼。他们是不会再见面的了。可他......还想和她再说说话。那天他支开了病房里的所有人,只身一人虚弱地坐在病房桌子前,清晨的第一抹阳光落在那张白纸上,他瘦骨嶙峋的手几乎拿不住笔,林赴年试了好几次,最后落在白纸上的字歪歪丢丢,那是他死前的最后绝笔。他的信只写了一半,鼻子里就开始不停地冒血,血迹滴滴答答砸在了白纸上,在那天晚上,林赴年再次被推进抢救室抢救。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