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什么要爱他?纪岷疆一遍一遍地告诉自己,我不能有软肋。--出了厢房,部下熟稔地为纪岷疆点燃一只烟,纪岷疆薄红的唇间满是滚烫的浓雾,高大的身躯绷起肌肉,皮鞋踏在地面,步步压迫,血味交杂着冷冽的冰水味而一路蔓延。喻南桥曾无数次在他的记忆里出现,都和如今的一般温顺乖巧,会为他整理衣物,会为他弹琵琶入眠,也会在出门时为他奉上一个腼腆轻柔的吻。像是一条衔尾蛇,哪怕起初见面时,在那个专门用来放逐人类的悬崖铁笼里,那个奄奄一息被关在其中的喻南桥,闭着眼什么也不用做,浑身的冷意和疏离就让人望而止步。高岭之花。一步步成为了他纪岷疆的伴侣,开始会温柔地笑,会进行暧昧的耳鬓厮磨,也会在深夜同床共枕,会在难受的时候,喻南桥给他进行安慰。从来没有人对他这样好。纪岷疆在见到喻南桥的第一眼时,心脏率先比意识先汹涌。一切都在往梦里他被喻南桥欺骗而毙穿胸膛,那个痛不欲生的结局奔去。重蹈覆辙。怎么可能呢?纪岷疆否认了这个想法,他这样的人生来就有至高无上的权力与地位,传统世袭制的顶尖家族只会有一个继承者,他天资过人智商奇高,没有一处不出挑,于是傲慢恶劣在他这里简直理所当然,他前二十一年从未动心,因为没有人可与他匹配。直到遇见喻南桥。纪家人带着鳄鱼贪婪的本性,一旦找到与之匹配的伴侣,就会死死抓住不放手,可他又不能有软肋,于是伴侣只能是点到即止的伴侣,绝不能是爱人。唇间的烟烧灼着他的意识,他方才离开喻南桥厢房时刻意留下了那柄枪支,为的就是怕一个冲动会杀死谢臣,他一直这样想着,杀戮本该和进食一般简单,机械性无需要多复杂。可他因为喻南桥动摇了这份杀戮,于是他故作遗忘,将枪支落在了厢房。他高估了自己。方才一直克制的凶残暴虐开始成倍滋长,无法忍受,像是仿生机械人被设计者所纂刻的杀戮指令。杀了他。杀了他。颅内自己的声音一遍一遍,愈发狠厉地催促自己。废物。他长指微颤,烟草的味道让他上瘾,他眼前又是一片血红,心脏被撕扯开来般地疼。废物。杀了他,别留下软肋。金瞳竖起来,掠食者的獠牙露出,尖锐森然的牙抵住下唇,浑身的血腥味让部下胆寒不已,他推开朱砂红的门,瞧见喻南桥抱着那只幼崽躺在美人榻上假寐。竹帘子随风轻晃,竹林的影刻在上边摇曳着,又泼洒进了地面,纪岷疆皮鞋踩在上边,西装裤漆黑如墨,他半跪在美人榻边,像个变态去窥探喻南桥。喻南桥双眼闭合,浓睫颤了颤,修长的指摸着幼崽的皮毛,指尖都是水粉色的。纪岷疆几欲发疯。别摸除了我以外的人。谁都不行。他抬指,有力的带了薄茧的手掐着喻南桥的脖子,这么脆弱的一截脖颈,又白又漂亮,喉结像半颗滑润的珍珠,往下是性感冷欲的锁骨。他掐着喻南桥的脖子,双眼深红。不要用力。不要杀他。杀了他,纪岷疆,杀了他!喻南桥这时睁了眼,“先生?”“别怕。”纪岷疆喉间发出哽咽,他的头好疼,杀戮在他的血液里翻涌,宛若一片一片的薄刃在削他的白骨。“南桥,别怕。”幼崽的尾巴摇啊摇,在喻南桥大腿上香甜睡着。“南桥,我想和你结婚。”他神志不清,听见自己本能地这样说,他松开掐喻南桥的手,强悍的臂膀向前,委屈地环住喻南桥的肩膀,将人抱在自己怀里。“我想和你做.爱。”“我想你做我的妻子。”第42章衔尾蛇拥有完美的生理结构, 是指一条蛇将自己摆成圆圈的形状,贪婪的嘴咬住自己的尾巴,柏拉图说衔尾蛇是在进行吞食与灭亡的不死生物。在某方面, 它是一种可怖的循环象征。它一出现, 便会有人再度重蹈覆辙。克莱门西是祂所创造的最完美艺术品, 祂着迷地称其为缪斯,克莱门西有个好听的中文名字,叫仁慈。仁慈是祂赐予人类的礼物。他自诞生起便怀揣着无比圣洁的善意, 因着使命的指令而来到了观音城,人类起初是拿香火供奉他的, 他会认真挑选适合被赐福的信徒,信徒得到了源源不绝的幸福,而剩下的那些没有被赐福的信徒依旧深陷苦难, 他们跋山涉水去跪拜仁慈。仁慈是一位非常公平的神明,他不会因为信徒的百般乞求而心软,于是信徒背叛了他。为什么要给那个本就幸福的人更多的金钱?为什么不把那些钱施舍给他们这些真正贫穷的人呢?神明定是受了商贾的贿赂,他们狼狈为奸剥夺了穷人的最后一丝希望。他们不再用玫瑰供奉他,而用了数千位杀人犯的心脏,穷凶极恶的阴郁混杂着暴戾,在心脏内流淌成了鲜活的杀戮之血。杀戮之血强行灌输进仁慈的心脏, 杀戮与仁慈本就是对立面,他的神魂无法承受杀戮带来的痛苦, 杀意在颅内轰鸣蔓延。杀了他们。杀了他们。杀意像是荆棘, 愈来愈深地去扎进他的骨头, 他好疼, 他自诞生便是受尽万般敬仰的, 怎会知道原来信徒也会背叛他?还用的是足以将他杀死的杀戮之血。神明的玫瑰花园永远盛大华美, 花枝盛着脆弱的花瓣轻缓摇曳。仁慈赤足行走在玫瑰花海里,他手持银亮薄润的长刀,刀尖还残忍地坠着血,是他自己的,他这样仁慈的神明是不会弑杀人类的,于是他一刀一刀割着自己皮肉的血,再沾染至指尖舔入唇,以此满足自己那颗贪得无厌极度嗜血的心脏。日复一日,无边痛苦,他那颗博爱良善的神魂逐渐被扯入地狱,逐渐神志不清,逐渐要成为堕神。滴答。血落了下来。染红了他洁白无尘的衣摆。“killing……你还在吗?”仁慈轻声问着。【亲爱的,你是想我了吗?】killing兴奋地回应他。心脏开始再度剧烈跳动,这份滚烫的回应带着痛之入骨的血液翻涌,让仁慈喉间一涩,方才被咽下的血又淌了出来。他抬指无情抹掉,刀尖狠狠刺进湿潮的土壤,他半跪在玫瑰花从里,唇轻启,带着愧疚与哽咽,“killing,对不起。”“我真的快控制不住自己了,我好疼,killing,你离开我好不好?”【为什么?你为什么要抛弃我?我是为你而生的,你既然拿血滋养了我,又为什么要抛弃我!】“killing,我并不渴求你的到来,你的到来让我太疼了。”仁慈这样温柔地说着,他不忍继续听killing在他心脏里的咆哮与怒吼,他颤着手腕将刀尖抵到心口,他半跪着,衣摆被土壤濡湿,玫瑰花瓣细细碎碎地泼洒下来,像是新娘的头纱一般盖住了他乌漆的长发。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