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道不太平,占山为王的匪寇可不少,螳螂捕蝉的事情更是时有发生。这明显是另一伙人的动静。凌霄瞳孔一缩,下意识就要跑,可是她腿伤了跑不快,脚步趔趄,被眼尖的匪头子发现了。匪头子扬着马鞭,朝林间传来响动的方向一甩,哈哈大笑:“怎么会空着手回去呢,那不就有个姑娘?”凌霄瞳孔一缩,下意识去摸她的武器,却只摸了个空。四面林木稀疏,躲都没地方躲,马鞭卷起的风刃眨眼即至,凌霄以为自己才出虎穴又入狼窝,心下绝望,可是她连寻死都还不敢——荒野之上,她的家人无人敛骨。她不能……至少不能死在这个时候。面前的小姑娘不知道怎么就爆发出了一股力气,在地上打了个滚,躲过马鞭,随手拾起一旁的木棍招架在身前——实力的悬殊之下,这样的挣扎显得有些好笑。山匪也确实在笑,那匪头子狞笑着朝跌倒在地的凌霄走去,绝望之下,凌霄闭上眼,可紧接着,听见有什么东西破风而来,她猝然睁眼,却正好对上那山匪被定格的、惊愕的表情。一支羽箭凌空飞来,直插他的面门。其他山匪见状,立马慌了神,恰在此时,一阵轰隆的马蹄声从坳口传来,震得人耳膜都在痛。本就是山匪,哪有什么齐心,头头都死不瞑目地倒下了,剩下的人更是四散奔逃。凌霄只怔了一瞬,来不及为脱险而高兴,她本能地就要趁机往密林里逃,才跑出几步,一只冰凉的手突然扼住了她的手腕。“跟我走——”凌霄一哆嗦,顺着手臂的方向往上抬眼,便见正抓着她手腕、要拉她一起跑的,竟是个陌生女子。她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似的,连头发丝都还在滴着水。身上是鲜红华丽的衣裙,裙裾上却全是泥土。鲜红的影子和今夜的夜色一起,死死烙进了凌霄的脑海。这种时候,凌霄居然还愣住了?姜锦一咬牙,几乎是拖拽着她往前跑。“快走!”她急得脑门都要冒烟,“一会儿他们反应过来了!”情况比她想象得要复杂太多,她和裴临拢共加起来四条胳膊四条腿,为免风险,姜锦使了点小花招。擒贼先擒王,她先放出的那一箭——从方才打斗的残局里拣来的残弓和一支破烂羽箭。而那听起来轰隆的马蹄声,是裴临牵马去了山坳尽处、回声最大的地方。这样的小把戏只能趁那些山匪还没回过味来糊弄一时,所以她们得赶快跑,跑得远远的!凌霄机械地跟在姜锦身后,目光怔忪地望着她的背影。平心而论,她们现在的形容都很狼狈。可不知为何,尽管凌霄确信自己没有见过眼前这个宛若神兵天降来救她的女子,可是她的背影,却让她感到莫名的熟悉。两人一路狂奔,直到山坳的转角,而马蹄声也在向她们靠近,终于,一人一马的身影出现在了姜锦的视线里。裴临走来,把缰绳抛给姜锦,道:“你们先走,我来断后。”他神情淡淡,仿佛并不把可能的危险当一回事儿,姜锦皱了皱眉,道:“暂时没人追上来,我们一起走便是。”她牵着的那只手挣扎了一下,姜锦回头,便见凌霄低下头,竟是要向她行大礼。“多谢你们。我……我不能走,我……”生死之间被强行压抑的情绪翻涌而上,可眼泪早在之前就流光了,凌霄顶着通红的眼眶,没有眼泪,却是在哭,“我不能走,我还要为他们收尸。”姜锦隐约猜到是她的家人出事了,想到方才所见的血泊,她艰难地开口:“方才这半边山林我都走遍了,只看到了打斗留下的痕迹,未见尸首。”凌霄身形一晃,若非姜锦还搀扶着她的手臂,只怕已经倒了下去。可她还是固执地不肯走,她说:“多谢二位救命之恩,我一人留在这里,寻一处僻静地方躲起来,等天亮了,人都走了,我再回去看看。”她害怕得都在抖,可说话还是有条理的。姜锦别过眼去,心下的愧疚不安让她很想紧紧抱住凌霄,可是她贸然出现救人已经很是唐突,无法再做更多。姜锦深吸一口气,说:“我陪你等。”凌霄的意识似乎都已经剥离在父亲为她挡箭的瞬间了,她神情愣然,也不知还到底听不听得见旁人的言语。裴临已经退出一射之地,而姜锦也没空顾及他,她只站在凌霄身侧,试探性地去碰她的手背。不过,连老天似乎都在赶人,天将亮的时候,忽而降下了一场不大不小的雨。极度的悲恸损人情志,而刚才的奔逃更是让人筋疲力竭。足以冲刷掉一切秽恶的淋漓雨幕下,凌霄身子一歪,再支撑不住,直愣愣地倒下了。姜锦的情况没比她好到哪里去,凉雨浇得她身子发颤,只能靠咬破自己的舌尖来保持清醒。裴临当然看得出姜锦实在硬撑,可是他知道,这是她的心结,是她需要自己面对的场合。他拍了拍马屁股,这马倒也灵性,竟真的懂了他的意思,凑到姜锦身前,屈下前腿,要让她骑上来。好在这是匹大马,扛三个人也不吃力。在场四个活物,就这马看起来还挺高兴,它迎着哗然的雨打了个响鼻,旋即马蹄子一哒,跑了出去。——附近的县乡管理松懈,城门口几乎无人把守,客栈也都是半死不活快黄了的那种,有人来宿,闭着眼睛就往里迎,管他是缺胳膊少腿还是穷凶极恶,给钱就行。一锭成色极好的银子被抛到了掌柜跟前,小二殷勤地引姜锦他们三人上楼,就跟眼睛瞎了耳朵聋了,看不见他们身上的异常一样。之前在云州投宿的时候,客栈的人还会要看他们的路引让他们留下姓名,这里倒是浑然没有这回事儿了。三个人,理所当然开了三间房。姜锦的声音已然哑了,她对小二道:“准备几身干净衣物,再烧些热水上来。”给钱的就是大爷,店小二应声,忙不迭下楼去了。凌霄依旧不省人事,整个白天,姜锦都眼不错珠地在一旁看顾着她。果不其然,当夜,姜锦便也病倒了。她本就中了那虎狼之药,在冷溪中浸了许久,又是一路提心吊胆、奔波不停……额前像火烧一样在发烫,眼皮沉重,坠得姜锦睁不开眼。她隐约能感到有人在她身边叹了口气,随即扶她起来,喂她喝了些温水,又拿了巾帕,来绞她还没干透的长发。她也能猜到,这个人是谁。终于,在意识清醒一点之后,姜锦的手蓦然伸出被子,拉住了这人的手腕。裴临动作一顿,对上姜锦艰难抬起的眼眸。“裴……公子,”她声音带着浓浓的倦意,“我有话想问你。”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