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锦心下感慨。很难说裴清妍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她好像坏也坏的不纯粹,反而把自己折腾到了如此尴尬的局面。不过,君子论迹不论心。无论上辈子裴清妍心里到底是怎么盘算的,至少并没有害她,所以姜锦不会否定上辈子的交情。但这一世,抛下心里的芥蒂,像从前那样和她成为朋友?姜锦扪心自问,她做不到。裴清妍垂头丧气地耷拉着脑袋,一路领着她们走到了一间厢房。她指了指里头,道:“那天的蒙汗药下得有点多,他们又把壶底的酒都喝得干干净净,足足昏了三日才醒。醒了之后,我原本是想要把他们放走的,可我又觉得你还会回来找他们,就先暂且把他们留下了。”裴清妍以为姜锦至少会和自己发脾气,可是并没有,无论她说什么,她都只是安静地听着。裴清妍忽觉没趣,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妇人发髻,沉默了。三人先后走进了这间厢房。咔哒——耳畔似有什么奇怪的动静,姜锦与凌霄对视一眼,循声走了过去。这间厢房正中有一棵两人合抱都抱不过来的大树。冠盖如云,树荫浓密,树冠间似乎有人影耸动。“老金、老金,你小心些。啊——有人——”凌峰和金水两人,以为自己是被扣住了,正在试图爬树逃走。听到有人进门的动静,凌峰脚下一滑,哐一下从树杈上跌了下来。已经爬到檐上的金水瞄了一眼,见势不妙溜之大吉,“兄弟!你垫后,我一定带人再回来救你!”好在这棵树不算太高,树底下也是松软的泥土而非青砖。凌峰灰头土脸地从树底下爬起来,他还没反应过来什么情况,忽然就被人一个飞扑给扑倒了。凌峰一个趔趄又跌坐在地,摔了个屁股墩。“谁啊,啊——”凌峰抻着脖子,刚试图掰过正死死抱着他的这位看清楚是谁,忽然就听见了哭声从他颈侧传来。“二哥……”这个声音,凌峰可再熟悉不过。他一愣,“小妹?小妹你怎么来了,你怎么会在这儿?是爹和大哥要你来找我,对不对?”“我前几日就想去找你们的,可是先前被下了药又被绊住了脚,走不了。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小妹,小妹你怎么不说话?出什么事了,你怎么在哭?”“是不是凌云那混球又欺负你了,你和二哥哥说,二哥哥帮你找他算账。”凌峰从未见过自家妹妹这幅模样,只是哭,一个字都不说。他越说越急,整个人都手足无措了起来,“妹妹,小妹……”一叠声的“小妹”里,凌霄颤声开口:“二哥,只有我们了。”凌峰瞳孔一晃,像是一瞬间就坠入了无底深渊。他打着哆嗦,问:“凌霄,你在说什么?”凌霄没有再开口,只是把他抱得更紧,紧到连肋骨都快要拥断。十几步外,姜锦已经不忍再听,她别过头去,可还是能听得清清楚楚。其实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他也姓凌,眉眼间仔细看能看得出和凌霄生得相似……她退了出去,没有搅扰他们兄妹的重逢。裴清妍只是跋扈任性,并不是看不懂脸色读不懂气氛的蠢人,她不明就里地打量了一眼院中抱着的兄妹两人,也和姜锦一起出去了。兄妹两人聊了什么,姜锦不得而知,直到日头偏斜,她才听到里面的男声说:“你答应了爹不去报仇,可我没有。”——小茶楼人声熙攘,二楼窗边的雅座,裴临听着元松元柏哥俩凑在一起嘀嘀咕咕。“你是没看见裴刺史那表情,哎呦喂,可真的是太精彩了。”“三郎不是要你别明着送去吗,你怎地还看得到他的表情?”“虽不是我亲手送的,但这种好戏我怎么能错过?我戴着斗笠,就蹲在旁边。我第一回 见人的表情能垮成那样,啧啧,想叫又不敢叫。”裴临在旁边,安静地喝着自己的茶。元松元柏本就是一母同胞的双胎,后来又一直跟在他身边,打娘胎里生出来,这还是他俩第一次分开办事这么久。元柏是弟弟,性子反而沉稳些,他咕咚咕咚牛饮了整盏茶,便开始和裴临禀报正事。“三郎,您让我查的那云州书院,这些日子已经查的差不多了。”“都不是什么秘辛。那些从云州书院走出去的仕子,都叫什么名字,去了长安之后又被举荐到何处任职,我都整理出来了。”裴临接过元柏递来的名册,一目十行地翻了几页。果然,和前世时的情形差不多。裴焕君举荐到长安的仕子,全都是无根无基、只能依附于他的人。此举为他博得了好名声不说,这些人到了长安,也只能再依附于他。可若只是如此,这些人也仅仅只是好拿捏而已,裴焕君凭什么觉得这些人会跟他一起去做砍头的事情?这背后一定还有操控的手段。“还有那姓顾的书生,我也查清楚了,”元柏挠了挠头,道:“从头到脚都无甚稀奇,他本是乡绅之子,早年间家中遭了难,他和母亲都被族里赶出来了,而后日子才过得那么艰难。”裴临听着,食指无意识地屈起,敲击着自己的虎口。元松在旁,忽然问道:“三郎怎么突然要查这些,倒像是两军交阵前,先派斥候去探似的。”“这么说,倒也没错。”裴临勾唇,似笑非笑。三人也没多寒暄,他们都不是有闲情逸致喝茶的人,不过找个地方好说话而已,很快就离开了茶楼。元柏还记得那日在山中,循着杀手留下的痕迹要去找人,却发现那些人已经被裴临清扫干净了的事情。他眼巴巴地看着裴临,道:“三郎,你那时可答应了我,等这次的事情办完了,要和我过过招,也要好好再点一点我和元松的。”重活一世,最明显精进了的地方就在武艺拳脚之上。裴临也没忘那时随口允下的诺言,他拿上剑,准备找个空旷地方好好练练。元松看到裴临手持着的剑,微微有些讶异,他说:“这把剑……我记得当时,不是落在了一个女子的手中吗?三郎还说送给了她,怎么又……”他那时多嘴问了两句,从裴临那得知拿剑的那个女子便是之前救下他的猎户女。佩剑的含义不言而喻,元松还以为是裴临红鸾星动了。元柏道:“你看错了吧?这把剑从启蒙时就跟着三郎,从不离身的,怎么会落在什么女子的手中?”裴临似笑非笑,他抓着剑的中段,抛起来掂了掂,轻描淡写地道:“你没记错,元松。”松柏俩兄弟交换了一个不太默契的眼神,旋即便听到了一句更另他们震惊的话。“想要赠剑,奈何……有人不稀罕。”作者有话说:◉ 第33章用“不稀罕”三个字来形容, 都算是裴临给自己脸面上贴金。事实上,姜锦何止是不稀罕,简直是退避三舍。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