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是马,却和逐影简直是两个模样。裴临没话找话,违心地夸赞:“你……很会取名。”姜锦笑着收下他的夸奖。许是因为今天的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她的眉眼都是舒展的。她的气质很是爽利,裴临压抑着,多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夜色渐渐深沉,他们出了大营便骑上各自的马出去了。说不上有多默契,但一前一后的马蹄声倒也和谐。范阳主城向来热闹,早起有卖汤面糕饼,到了晚上,都快宵禁了,街上的人也依旧不少。越是这种时候,某些地方便越热闹,譬如青楼、譬如赌坊……恰好途径一家赌坊的门脸儿,姜锦余光扫见了,目光没忍住往上头飘。手有些痒,她无意识地搓了搓手中的缰绳。俏俏感受到了她的动作,放慢了步伐。不过,姜锦这辈子想着改掉这些毛病,便刻意控制自己收回了目光,不再多瞧。“怎么了?”裴临明知故问。姜锦从来不会沉迷于此耽误正事,是以裴临也不觉得她赌个钱有什么。眼下,他脑子里又浮现起了姜锦前世的模样。其实最开始,她琢磨这些不过是为了对付老兵油子,想拿捏这些人可不能靠讲道理,后来也是真的发现,情绪总是要有宣泄的出口,战场上血肉横飞,这种直白肤浅的刺激才能抚慰人心。裴临还记得,有一回得胜回来,她喝了点水酒,两颊绯红,一手搂着他的脖子,一手摇着骰盅大放厥词:“人生在世谁能没点小爱好了?骰来!”她以为她俗到家了,他却没告诉她,他只觉得她那时的情态娇俏极了,恨不得把在场所有人的眼睛都蒙上。此时的姜锦尚不知自己手痒得那么明显,她掐了掐自己的掌心,冷静下来道:“没什么,走吧。”裴临也没有言语,只不过今日飘忽的种种思绪下,他还是想明白了一件事情。瞒一辈子很难,或许他也不需要瞒一辈子。他有足够的机会,和她重新培养感情。待到那日,或许他可以告诉她,他突然有了前世的记忆。作者有话说:有人在做梦,我不说是谁:D——◉ 第43章裴临其实并不甘心。不甘心拿捏着自己心动的距离, 控制自己在她身边却又始终不能靠近。要是演一辈子,那未免也太荒谬了。这算什么,用另一个人另一个身份, 转移她原本对他的感情?可裴临更很清楚, 姜锦还愿与他相交, 无非是觉得他是一个不相熟的过路人罢了。他只能这样, 他别无选择。好在,他没打算让它成为最终的局面。等这一世相处出情分来,再假作突然有了前世的记忆……他就可以堂堂正正的用真实的自己, 去弥补前世的缺憾。而非像现在这样,连显露出哪怕一丝多余的情愫,都担心会惹她生疑。裴临想,她向来重感情,想必是会心软的。身畔的姜锦丝毫不知他的想法, 甚至还在与他漫无目的地闲谈,来打发路上的时间。裴临表面上附和着她的闲话, 心底却无端升起起一股烧灼的感受。分明一切才刚刚开始, 他便已经开始盘算着利用她的心软。是的,他卑鄙极了。天地间萦绕着盈盈的月色, 裴临收敛神色,侧脸去看姜锦。她没说话的时候, 果然是在抬头看着天边凉凉的月。柔婉的月影倒映在她的瞳孔中, 衬得她的眼神愈发空灵澄澈。裴临一贯知道, 她有这世上最明亮的眼睛。所以当她察觉他的注视,与他的眼神相碰在空中时, 自惭形秽之下, 他果然还是收回了目光。姜锦只看了他一眼, 很快便又望向了天际,笃定地道:“明天一定是个大晴天,方便我们奔走。”是啊……明天一定是个晴朗的好天。裴临攥紧了手中缰绳,紧到掌心都在发痛。或许他此时应该说点什么,以拉近彼此间的距离,可是在这样漫天遍野的月光之下,他只觉自己被照成了个透明人,埋在心底的所思所想,都被这通明的月,剖了个一览无余。分明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他的喉间却无端地滞涩了起来,一个字也说不出口。姜锦不过是随口一叹,就算身边没人,这话她恐怕也会说给她胯/下的俏俏听,没什么搭话的意味。所以裴临没搭理,她亦不在意。出于谨慎,回来时两人没有抄小路,而是从热闹的街市中穿过。往来路人甚多,不便奔马,姜锦放慢了缰,体会着穿过人间烟火的感受。不多时,卢府的门楣便出现在她的视线之中。姜锦翻身下马,刚把手上的缰绳递给门口笑模样的小厮,才发觉自己身边无人跟上。她略带疑惑地回头,“裴公子?”眼下不在军营之中,她自然而然地保持着和他的疏远。裴临仍骑在马背上,他掀了掀轻抿的薄唇,淡淡道:“昨夜宴罢夜深,宵禁转眼又至,不便回身,方才留宿卢府。我在范阳有居可去,今夜不必再借宿客房。”三言两语间,姜锦了然。他缺什么都没缺过钱,光是他母亲崔玉滢留下的产业便很可观,在范阳置办家宅也并不奇怪。不过,话又说回来……姜锦扬眉看向马背上的裴临,问道:“那裴公子,今日是专程来送我回返的了?”按裴临的性子,他理应嘴硬说一句只是顺路,可迎向她的目光,裴临终于还是说了难得的实话,“算是。”姜锦轻笑一声,也不知到底是在笑什么。她目光淡淡,朝他叉手一礼,道了声多谢,旋身迈进了卢府的大门。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后,裴临在萧然月下立了许久,久到守门的小厮都向他投来了讶异的眼神,方才离开。这段时日都要逗留在范阳,所以裴临确实在附近置了一处私宅。他孑然一身,对身外之物一向没有太多的感受,是以这处宅子除了位置不错,四通八达但很僻静,其余就都乏善可陈了。冰冷的门庭毫无人气,裴临当然不急着回这样的一个地方。他走得很慢,牵着逐影,把它送回马厩,随后也不急着去休息,而是在庭院中,独自斟起了冷酒。这段时日,饮下的酒怕是比前世数年加起来的还要多。消愁的手段太少,不得已而为之罢了。虽如此,裴临也没有贪杯,只允许自己斟了两杯。笃笃——门外有客来访,敲门声几乎和打更人在宵禁前最后一声梆响重合。连个看门打扫的人都没请,裴临放下指尖把玩着的青瓷酒杯,理了理衣襟,缓步去开了门。月已暗沉,门外之人戴着斗笠和面衣,穿着身洗得有些泛白的青色布袍。见门被打开,他压着斗笠的边缘往里走,直到这门重新被合上,他才摘下了斗笠。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