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是哪里惹到你了?”“你们?”沈斯滴看着他,那神色像听到了天底下最可笑的笑话。“你是真的不了解,还是故意假装的如此糊涂?”粟非无话可说。是的,初三了,十六岁的年纪再迟钝也会明白一些亘远悠长的东西。一种执著,一些花与梦。明白,可是接不接受就是另一段公案。“桑其在你看来很出色吗?”沈斯滴平静地问一一如果这是假装的,那她实在是个过分出色的女孩子“成绩?才华?还是容貌?我和她,你不妨做个比较。就算输,也总该让我输个明明白白。”言语,已经讲到了这里,下面还有什么好讲的呢?再加一个字都是多余。像不像珠宝店里的交易两颗晶钻,摆在面前。Carat,C1arity,Color,Cut。四项指数分明,凭君任选卡夫卡说,奴隶只受制于自由的人。这句话,在哪一本书里?《审判》还是《城堡》?粟非又一个深呼吸。他知道面前的这女孩已把玩笑开到了极致。这时候,一切都成了真实。“真的……要我讲的清清楚楚吗?”他问“随便你,凭你愿意。”沈斯滴双手合拢,下意识地握紧,又放松,又握紧。粟非用一只手扶了扶书包,把重心从一只脚换到另一只脚上,又咳嗽了一声。他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应付这种场面。确切的说,他怕“不过……我希望无论如何,从今天开始,你不要再为难桑其,你可以怪我。一切与她无关。”“够了。”沈斯滴一伸手,轻轻摇了摇。“你不必再讲了,我明白了。”然后她侧了侧头,默然不语,仿佛在忖思下一句的措词。晨光熹微,她的侧影整个静止在轻纱薄雾般的流光里。秀挺的鼻尖微翘,是种不容违拗,仿佛女神般的傲气。鲜明执拗的美色,深刻而皎洁。粟非怔怔地站着,有点魂不守舍。这样的放手是不是有些可惜?他不知道。你呢?你知不知道?一个这样美丽,聪明,敢做敢为的女孩。可是谁知道呢?人生也不过就是这样一段又一段的脱节,一回又一回的众里寻来。我无法告诉你们什么。故事只是故事.人生还是人生。“粟非!”一声招呼从楼梯下传上来。粟非仓猝地转过头,带着一点点的心虚。仿佛做了什么亏心事被人当场撞破似的。倪奇郁正在对他微笑。“早”,她说。她身后,是慢慢走上来的桑其粟非没有再看他身后的沈斯滴,因为他看到了桑其。否则,他或许会和许多美诗中描写的一样,看到那“露溅珠沉的华音”。因此他也在无意间逃过了一个考验女孩子的眼泪,是比人鱼公主的舞蹈更能打动人的东看到桑其,粟非就觉得自己似乎浸入了八重樱下绽开的满目春光。清清悠悠闲闲。鱼游在鱼的水里。鸟飞在鸟的天上。桑其也看到了他。但她,不诧异,不双喜,只淡淡的笑着,伸出一只手来。“好不好看?”她语气如常细细的指甲上涂着薄薄一层银蔻,闪着淡淡的磷光粟非没有回答一一或者不如说是根本来不及回答。同时,另一个人在他身后巧笑倩兮:“今天你真漂亮,桑其。”倪奇郁侧着头看着她,似乎马上便要放声大笑出来。桑其轻轻地握了握她的手,而后,她的手指悄悄地搭在了粟非的书包背带上。粟非敏感地反手拉紧了书包,似乎如此,他便可以拥有那双细长得隐含某种奇异美感的手。那双手,仿佛从事过某种特殊用途一般,带有某种优雅而果敢的气质,却不曾与它主人 的气息相契合。桑其。沈斯滴默默注视着他们走远。她轻轻地垂下头。“是真的很好看啊。”她低语。一个高大的男孩与她擦身而过,不曾回头。他径直向桑其与粟非离开的方向而去,手里掂量着一只半旧的篮球。第三章就像一切故事里所说的。转一个弯,前面就有八十种以上的可能性等待着左右你的生活。我们的故事,已经到了转弯的时候了吗。应该是这样吧.虽然我并不想承认这些。“在这个一切事实都倍受怀疑的令天,怎样的理论才是我们能够理解井相信的?我不知道。但至少此时,我对‘一山不容二虎’这说法产生疑问。因为我和奇郁在动物园里见到的老虎,一只或是几只,通常都安闲地躺在石头上或草丛里打呼噜,自在,闲适地拍打着尾巴,任凭阳光晒到它们圆滚滚的大屁股,和苍蝇,蚂蚁还有我们这些愚蠢的人类分享着午后的安闲。是的,那一刻我想是我比较愚蠢,在我和这些满不在乎的生灵们顶着一样炙热的太阳的时候。”——摘自桑其周记她的下一句是:“在我们自以为高其一等的同时,动物也用一种默不作声以牙还牙的态度俘获着我们。或者不如说是人类自己约束、愚弄、耍戏、贬黜着自己。”语文老师在这句话下面画了很长的一圈红线,在旁边写着:“是无心之言还是确有所指?指的是……粟非和毕罗吗?”毕罗,问题的楔子。漩涡的核心由他而始。这个男孩转进了桑其的班级,在这个渐凉的秋天。他长得很英俊,并不下于粟非。他成绩也很好,据闻和粟非一样好,而且他并没有腼腆的习惯。这一点,由他走进这个班级第一天的自我介绍就看得出来。“Hi!大家好。我是毕罗,希望和大家相处得好。有事尽请找我。”他转身在黑板上写下手机号码。嚣张!但字迹却是出人意料的隽逸洒脱。“如果想出去玩又没人陪尽管约我好了,美女优先。谢谢。”他说这番话时我们都兴奋得很。一边庆幸班主任不在。不然急救中心恐怕又有得忙了这样的男孩无论坐在哪里都很容易和身边的人混成一团,并因此引起大部分女孩的关注和男孩的嫉妒而成为全班的焦点人物毕罗找到自己的座位后做的第一件事是把书包放下,第二件事就是和身边的人称兄道弟。接二连三地问候了一圈之后,他注意到了右前方坐着的女孩桑其那天穿了一件乳白色圆领毛衣,纯手编。花纹是淡紫色的郁金香,很有点古怪但优雅得不可思议。是“束素”的牌子。毛衣很短,刚及腰的下摆宽松飘逸,配黑色牛仔裤,低跟鞋。鞋带上说不出是刻意还是偶然地结着细小的银质铃铛,轻轻一动就是一串教人心绪不宁的清悦铃声。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