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其说完就往里面走.穿过卖文具和信纸的开架,去看墙上悬着的日本原版招贴画。翻了一小会儿,她觉出有人站在了身边。抬头看着粟非那张表情难懂的脸,桑其笑。“怎么?”“桑桑?”粟非轻声地唤她。桑其一怔,瞬间便笑了出来。“你可真有意思。”她说。“真像那幅字。”她信手向上一指,粟非跟着望上去。接近天花板的高处挂着一幅卷轴,上面写的四个字是草书。“逆水长游?”粟非也笑,看一眼桑其。“你喜欢这个?”“开玩笑。我都不知它写的什么。可是就是觉着很不-般,蛮有味道的。其实我并不喜欢草书。”“那么……隶书你喜不喜欢?”粟非突然认真地问。桑其侧头想了一会儿。“还是行书比较美,而且飘逸顺畅。对了,你看那个手环是不是很漂亮?”她向一边走过去,粟非紧随其后,追问。“你很喜欢那四个字吗?”“多有意思啊。”桑其笑。“所有人都说的是细水长流,它偏偏要写个‘逆水长游’,蛮不一般嘛。”“啊。”粟非了解地点了点头,注意力放在了桑其正摩挲着的手环上。“这是什么?”精致得像只含香蜡漂一样的服务生立刻过来解释。“韩国产纯银鳄鱼手环,这是成对出售的。桑其看着那细细长长绕成一圈,身上鳞片分明,眼眶处还嵌着两颗玉蓝水钻的鳄鱼手环,笑了。可是那笑容里很有一点点古怪,好像决定了一些遥远而没落的什么,在那一瞬间。“How much?”她笑问。“……会员的话,可八折。”售货女孩微笑,熟练地回答了一个价位。“真有趣。”桑其说着把手环放回原处。女孩带着一种见惯不惊的了解笑容看她,细声解释。“这手环男孩子戴比较合衬,女孩子还是戴手链的好。”出了蓝屋。“你喜欢那东西吗?”粟非问她。“泰国有个传说。”桑其自顾自地说。“若是想守住什么东西,就可买个有鳄鱼标识的东西来盛放它,伴着它。比如说,害怕破财,就可以买个鳄鱼皮质钱包来用。因为鳄鱼这种东西,一旦咬住猎物就死不松口。”“是吗?”粟非惊奇地问。“可是真的?我第一次听说。”“我只知道这些没有用的东西。”桑其微笑。“我哥哥总是这么教训我。对了,听说有的泰国女人怕老公在外花心,就会买条鳄鱼皮带送他。”“天那!”粟非失声笑了出来。“可是真的?”“当然真的。”桑其笑着。“就是……太痴心了啊。”连人,地球上最可怕的动物都守不住的东西,鳄鱼就守得住吗?——真的吗?华灯初上的时候,他们走在大街上,手里捧着在“梓盟”买的冰淇淋。天气微凉,不过并不妨碍这种小小的情趣“今年你的生日是星期四。”粟非说。“没错。”桑其看了他一眼。“今年买回蛋糕来,你也一起来吧。”“在教室里面吗?”粟非微一迟疑。“是最后一次了。”桑其轻扯了他袖口一下,抬起头看他。“你说呢?反正大家也都是心照不宣。”粟非什么都没有说,只是视线向旁边移了一下,仿佛被秋末银色的满天星刺痛了眼神。“我可是没有勉强你。”桑其微笑,随手把空冰淇淋杯子递给他,在人行道上轻轻地跳跃着她的步子,一种轻软的夜风的小小舞蹈一样随意。伴着她信口的哼唱。“静夜静/未觉静/夜已静/应否高兴/这世界依旧兴奋过盛……”粟非任她轻拉着,早已习惯了这种随时随地的抒情。桑其,即兴的浪漫。他沉默着,忽然点了点头。“我去。”“嗯?”“不过,这可不会是最后一次。”他皱一下眉。“你为什么要那样说呢?”桑其听着,笑了,笑得有一点神秘。“你能知道多少?关于未来?”是的,最难以回答的疑问是:关于未来。再快乐的日子,无法抑止地依旧想起寂静明天恍惚的倒影。她轻轻微笑的像个忘乎所以的妖精。然后下一秒钟,她迎面撞上刚刚从街角转过来的一个人。“桑其!”粟非惊呼,大步冲上去。桑其坐在地上,脸色无辜地看着对面的人。那是个女孩子,身量不高,穿一身白衣,短发轻碎柔细,乱乱地飘着。她怀里抱着书包和手机。天色已经很暗了,还戴一副大号墨镜。桑其坐在那里不忙起来,却只是定定地盯着对面那也坐在地上的女孩。她脸色平淡一如平日,只是眼神怔忡。粟非看了看她们,伸出手,“两位,还不快起来。”桑其搭住他的手站起来。粟非俯身替陌生女孩提起书包,他只是奇怪桑其为何没有道歉。然后他注意到女孩的墨镜。不假思索地,他伸手轻轻一摘,有一点警告的语气——“天已经晚了吧。”“粟非!”桑其突然叫出来。粟非吃一惊,回头看她,桑其的表情有种他从没见过的乱,不复了然自在。他不由自主地走向她。啪地一声响,墨镜从他手里掉下来。他回过头就看到了那女孩的眼睛。墨色。青色。碧色。奇特的三种眸色混得并不均匀。她的眼神看上去千回百转,莫衷一是。很美。是种难测的秘艳。让人想起深秋时红叶丛中掩映的淡然晨曦。可是粟非也怔住。呵,是啊,是认得她的。这个比他们两人小了四岁有余的孩子。这个太著名的孩子。像个传奇。可是,居然,狭路相逢。“没事吧?是我莽撞不看路,实在很对不起。”桑其忽然微笑得很自然。粟非奇怪地看她。女孩看着她,忽然也送出一个笑,容貌出奇的俊俏韶秀,神情却像空气般透明清澈。她说。“没什么。是我不好。”这时她手机响起音乐,粟非趁机向她点了点头,拉着桑其离开。银色,是里面有奥秘暗藏的色彩。唤起人心中淡淡的哀愁与潜在的凄凉。银色的手机。银色的,不堪言说的秘密。和桑其一样,是喜爱银色的女孩吗?女孩目送他们离去,再看了一眼来电号码,然后打开盖子。她轻轻垂下合欢树叶一般精巧别致的眼帘。对着那一端的人,仿佛自语一般,她轻声说。“赌多少都可以,你绝对猜不到一秒钟之前我见到了谁。”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