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身想与殿下说些话,不知殿下可有空闲。”她近日来难得的温和,让萧祁受宠若惊,哪还有不应的道理,当即让她登上自己的马车。宋秋觅在萧祁的马车前微微顿了一下,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抬步走了进去。与萧祁想象中不同的是,这次宋秋觅并没有说一些两人之间的龃龉之事,只是闲谈一些比较轻松的话题,期间还引到了宋府近日新种的梅树之上。萧祁不着痕迹地松了一口气,也乐于与宋秋觅说这些,一扫眉间多日的阴霾。“方才,祖父和叔父带妾身去看红梅花苞的时候,言语见还提到了南衙禁军之事,好似殿下也参与了进来?”她说这话时语调轻松,仿佛只是在闲聊家常。有些机密政事,宋家人虽然没有到她面前说,但是也没有刻意避着她,偶尔远远也能听上两耳零碎的。估摸着是觉得她一个深宫女眷,就算是知道了这些,也造成不了什么影响。她便抓住这个机会,竖起耳朵,听到了一些似乎算是紧要的事情,只是听得不够明晰完整,便想试探性地问一下萧祁。萧祁此时对她的话有求必接,只为哄得她多与他说几句,听她谈到这个,顺口接道:“不错,右骁卫原先的统领因犯事被弹劾下台,你祖父曾经的门生里有个资历符合的,此时顺势举荐下来,也是填补了空缺。”“不过,因是多年前的旧事,那人当初投靠宋家门下时用的又是化名,如今的朝中人并不知道我们之间的关系。”右骁卫乃是南衙十六卫之一,而南衙禁军,负责守卫皇城安全,其中包括右骁卫在内的前十二卫,遥领天下折冲府(1),是京中不可忽视的军事力量。萧祁这话说的随意,可背后到底有多少机锋布置,不得而知。或许,先前的统领的下台亦是他们的计谋之中。宋秋觅心中暗暗提了提,将此事记了下来。为了不引起萧祁疑心,她本打算这次的话题到此为止,以后寻得机会再去试探他。却没想到,萧祁见她似乎难得对与他有关的事起来兴趣,竟主动地拉着她,与她说了不少朝中事务。宋秋觅心中惊喜,面上却还维持着恰到好处的神情,不着痕迹地回应着他,从他的话语中捕捉到重要的线索。两人此时各怀心思,但却难得在表面上看起来十分融洽。-------------------------------------回到东宫以后,萧祁与宋秋觅皆是觉得此行不虚,双方心情愉快地作别,回到各自寝殿。宋秋觅回来柔仪殿后,先是被侍女推着用了晚膳,沐浴净身,待一日的疲乏皆被洗去,回归宁静后,她躺在床上,却怎么都睡不着。于是披衣而起,在案前点一支蜡烛,对着火光写下了白日里的所见所得。写完以后,却又不知放在哪里,忧愁了起来。总觉得墙外有耳,不甚安全。在黑暗中踟蹰了好久,她调转视线,凝视着窗外同样置于夜色中的景物,心底处忽然浮现出来一个想法。想法只是一划而过,但却像是在她心里生了根,再也不能忽视。宋秋觅从床上跳了下来,赤着脚甚至顾不上穿鞋,就去寻衣物穿上,直到匆匆整理好衣襟裙裳,在镜子前照了又照,确认没出问题,她才穿上罗袜绣鞋,将方才秉烛写下的纸张折叠好,放在袖口,提着宫灯从殿门口踮着脚出去。夜深露重,加之她要去的地方不同寻常,她不愿惊扰任何人,就连守夜的彩笺也没有发现。这次她没走东宫的几个宫门,而是先去了一处萧索僻远的竹林,找到张仪先前告诉过她的密道入口,小心走了进去。密道宽敞明亮,地面铺着青砖,壁灯常燃不熄,中间偶有分叉口通往其他地方,一看就是时常使用的,宋秋觅有些讶异于,张仪竟然会将此等机密径直告诉自己。背后是谁授意,不想都知道。或许,也没有别的意图,只是为了能让她在平日少走几步路,夜里少受几分寒罢了。宋秋觅握着宫灯提手的手紧了紧,突然感觉到袖口的份量沉甸甸的,脚下不由得加快了几分。密道的出口,位于两仪殿斜后方的假山石中,她从里将出来,很快就被巡视的锦衣卫发现,没多久,张仪循声而来,他右手提灯上的光,照出了他面颊上的诧异。“我的祖宗诶,您怎么来了。”张仪边说边把宋秋觅往前迎,边叫人拿来暖炉往她手中塞,“这天寒地冻的,冻坏了您可怎么办。”作者有话说:第9章 怜惜宋秋觅接过暖炉,才发觉自己早已手脚冰凉,只是方才急着赶路,浑然不觉罢了。她顾不上暖手,低声问道:“圣上可有歇息?”张仪摇头:“圣上近日都忙到近子时,此时还早着。”宋秋觅本来听闻帝王还在,而舒了口气,此时听张仪说他政务繁忙,又生起几分惴惴,手指忍不住抠紧了暖炉外的绒布。张仪见她脚步渐慢,神色不安,失笑道:“您大可放心,圣上早些吩咐过奴才等人,凡是您来,皆应上前恭迎,引您面见。”他停顿了一下,微压低了声音:“此时旁侧也没人,奴才说句大不敬的,奴才跟随师父服侍圣上多年,也没见圣上对谁有如娘娘这般上过心,您实在不必慌张——”“至于外面的一些传言,那都是圣上对旁人的态度,不相干的人,是死是活实在不重要。娘娘您,那又是另一番话了。”宋秋觅心下微松,不过她也并未将张仪的话太往心里去。圣上对她不薄,她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但她到底只与圣上有几面之缘,因此并不敢托大。反倒是越发提醒自己要遵守与圣上的约定,恪守职责与本分。通往两仪殿的小道两侧挂满了宫灯,将这深黑的夜映得灯火煌煌,行走了一会儿,视线里终于出现宫殿,远远望去,只见里面明灯如昼。王礼早已候在殿前,见了她,忙不迭地躬身引她进去,两人穿过正殿门,不紧不慢地踏在金砖上,殿内空旷寂静,脚步声回响在耳侧,分外清晰。行至西偏殿门前,王礼停住了脚步,他微微侧身,对宋秋觅道:“奴才就不跟着了,娘娘进去吧,圣上已经候您多时了。”宋秋觅对他微微点头,跨过门槛,走进殿内,首先映入眼帘的,依然是前方丝绸屏风上帝王端正的影子。挺拓肃然,华严威正,被灯火映得清晰。宋秋觅感觉喉口有些发紧,有些干燥。她细步走到了屏风前,甫一绕过,径直跪下:“妾身参见圣上,圣上万福金安。”她看不见帝王此时的神情,只是低眸看着膝下金砖上典雅的纹路,手掌贴着冷硬的砖石。依稀听到一阵细微的衣袍摩擦声,她未来得及辨清,便感觉一只温热的大手握住了她的手,那端传来力量,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