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拾眼睛湿润,忍耐:“怎么了?”“我好像不记得你。”宣从南的眼泪流淌到了顾拾手心,温热的,惹人心疼的。顾拾说道:“没关系。我记得你。”第一次踏进宣家的时候,顾拾刚满15岁。宣从南向父母介绍自己的好朋友。“他叫顾拾,我主动交的朋友。”宣从南仰脸说道,“爸爸我厉害吗?”宣运霆夸奖他:“囝囝太厉害了!”随后他问顾拾家住在哪儿。宣从南说:“我在垃圾堆里把他捡回来的。”六岁被坏人带离顾家。顾拾的印象里,他的家乡一年四季绿叶长青温暖如春,不似他流浪的这些年,冬天冷得让人受不了。顾拾觉得他原本不叫顾拾,但随着岁月越来越长,他想不起自己的本名了。回家的路找不到,代表身份的名字愈发模糊,顾拾看着身后装满瓶子的垃圾袋——捡垃圾的拾荒者。他认为自己应该叫顾拾。父亲姓什么他就姓什么,顾拾牢牢记着,这是他能找到家人的为数不多的信息。可是家人的回忆影像如同回家的路途,难以抓住。......顾拾忘记了妈妈姓什么。直到他跟宣从南回家,听说囝囝的妈妈姓孟,顾拾静思良久突然觉得这个姓氏熟悉。好像很多人都喊一个喜欢穿旗袍的女人小孟啊、筱竹啊......那时候他想,他妈妈好像姓孟。寻找的范围幸运地缩小。—“你那时候年龄小,不用记得我。”顾拾说,“我来记。”宣从南跌进顾拾怀里,双手抓住他前襟,额头抵着他一边肩膀静默地掉眼泪。似乎一切都通顺了。为什么几个月前宣从南觉得他明明刚认识顾拾,顾拾却能那般自来熟;他们合租、签订结婚协议、领结婚证,所有的发展都太过迅速。如果之前宣从南有过怀疑却又不愿意动脑筋细想,那今天看到两年前被出售的独栋别墅,户主竟然是顾拾,妈妈十多年前的油画又在顾拾手里,说他之前不认识宣从南根本不可能。飞机失事的阴影令宣从南惧怕想到任何飞机,他记忆力特别好,时隔多年仍能忆起和父母相处的点点滴滴,画面清晰如昨。与之相反的是他脑容量太小了,记不下太多东西。人脑本身就是一种记得这个便会忘记那个的神奇构造,它记不得所有事情。宣从南只记得爸爸妈妈,不记得任何。如果世界上有别的什么会挤掉父母的存在空间,那他可以不需要这个世界。“对不起......”宣从南闭眼低声哽咽。顾拾道:“别这么说。”......抱着哭了半天,等到泪腺终于累了再哭不出任何泪液,宣从南坐在沙发上捧着一杯热水慢慢喝,不敢看顾拾的眼睛。情绪一过,沉默的尴尬境地随之而来。顾拾前襟的衣服湿透了一小片,只要宣从南的余光扫到就觉得赧然。更不敢抬起眼睛了。“这儿的冰箱里没有菜,中午饭得回家做。”顾拾开口柔声说道,“我们过一会儿回去,明天再过来好不好?”宣从南点头:“嗯。”大半个小时后,顾拾伸手说道:“走吧。”宣从南将早就空掉的杯子放在茶几,握顾拾的手:“嗯。”阳光从落地窗里洒进来,地板上一片光亮。踩着光斑过去时宣从南像踩在云端。两个小时过去,他依然觉得刚才的一切似幻又似梦,之前夜不能寐想要见到的,今天怎能那么轻易地出现?“如果我掉下来......会摔得很疼吧。”宣从南低喃似的说道。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任何一人说话都无所遁形。顾拾微微拧眉,担忧:“怎么突然这么说?”宣从南挠鼻尖:“哦,我的意思是......我觉得不真实,就好像飘在云朵上。我怕从云上掉下来摔到我。”“怎么这么可爱。”顾拾笑了下,“我不会让你摔下来。”宣从南认真地看着他:“顾拾。”顾拾:“嗯?”宣从南欲言又止。“你说。”顾拾鼓励他。宣从南垂眸,仿佛知道自己接下来说的话有点过分:“如果我们协议到期离婚了......我什么都不要。“你能不能把这栋房子和我妈妈的画给我?”静默。宣从南说道:“我不要一个亿,我可以净身出户。我......”“囝囝,”顾拾打断他,冷声说,“你想得太远了。现在用不着提这些不会发生的事情。”听顾拾不悦的声音肯定是生气了,宣从南有些懊悔,何必在这种时候说这种扫兴的话呢。他抿唇不再开口,觉得顾拾握他手的力度收紧了不少。虽然宣从南不记得之前,但一个曾经认识的朋友如今能这么帮自己,宣从南感激不尽,不敢奢求任何不切实际的。他会帮顾拾做任何他想做的事。—回家吃完午饭,顾拾告诉宣从南现在网上对宣业家那场大火的评论全是正面,让他别担心。宣从南:“我不担心,我手机里还有他们骂我的录音呢。”顾拾问:“很多吗?”“嗯,”宣从南心情出奇地好,刚到家时他还主动把顾拾压在门板后面亲了,两次,“宣业喝醉酒容易犯浑打人,有一次他还想打我呢,我到厨房里拿刀和他对峙,他就怂了。“等他不敢惹我,我又拿着手机拍他一边骂我一边想打我的样子,拍完就去警察局告状。”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