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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迁已经在小区楼下的车里待了一下午加半夜。驾驶座车窗外的地上,扔了一地烟头。风小, 抖落的烟灰没有随处飘散,和十几个烟蒂混在一起。挺脏挺碍眼的。下午他看到顾捡进入小区,抬头望着某扇窗户,想象着宣从南又或顾拾友好地给他开门。傍晚他又看到顾捡从小区里出来, 背着书包, 看来晚上是不住在那儿了。为什么不住呢?因为他碍着谁的眼了吧。为什么碍眼呢?因为宣从南和顾拾......别想了, 别想了别想了!沈迁咬牙竭力隐忍,然而郁结的烦躁还是让他猛地握拳锤在方向盘上,喉咙里压出一声兽类般的嘶哑绝望的低吼。左手指间夹着的香烟点燃没多久,此时掉到脚边,一缕变深的白烟袅袅升起。沈迁双手扒着方向盘,无力地趴着。他瞪着眼白里有几道血丝的眼睛,看香烟将羊剪绒的脚垫烧出一个黑色的窟窿,白烟更盛。仿佛有个无形的人,窟窿周边的绒毛往里吸进一圈火星,创口越来越大。车厢里出现一股难闻的烧焦气味,沈迁无动于衷,只是觉得他心里的伤口在眼底具象化了。就像脚垫上的烧灼处,在逐渐扩大一样。多美丽、多恐怖的一件事。他终于彻切地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难过那么空洞了。沈迁捡起那半截香烟,燃烧端的红光只是一个点,离眼睛太近时,人能感受到微微的热气。一双好好的眼睛,怎么不能好好地分辨宣从南和顾拾呢?他们真的很像吗?沈迁认为像,所以他想引起他人共鸣,让那些看综艺的蠢货也认为宣从南和顾拾的眼睛有相似之处。可悲的是......可悲的只有沈迁一个。既然这双眼睛瞎了太久,无法分辨宣从南与顾拾,那还留着它干什么?褐色的瞳孔里倒映出愈发明亮的烟蒂星光。沈迁看到宣从南的身世了。通过综艺弹幕。通过网友们的好奇心。在此之前,他深陷于“自我感动”的陷阱底部。所以他又做错了啊。宣从南是一个小可怜,他应该早就发现的,这样他就能好好对他......不,不不不不不,他怎么能同情宣从南呢?他想给予的不是同情啊。到底该怎么相处?他到底该怎么做才是对的?喜欢、爱......应该喜欢和爱。可是喜欢和爱又是什么样子的啊?顾拾为什么会做这些?他六岁被迫与父母分离,十八岁才回去,在外面流浪十二年都没有磨灭他基本且正常的七情六欲吗?他与生俱来优秀吗?沈迁更羡慕顾拾了。他在自己心里的形象更加明亮光辉,令其心动。但沈迁现在明确地知道这绝不是喜欢,他在顾拾身上想得到的是一种对自己的美好祈愿。原本他也应该长成这样......“刺啦——”香烟的燃烧端紧紧摁进手心的皮肉,沈迁握紧拳头,皮肉的蛋白质组织变成了十分熟,一点也不好闻,恶心想吐。还是留着眼睛吧,它得用来看宣从南啊......他如今在和顾拾干什么?是不是在......别想了,别想了!别想了别想了!沈迁狼狈地抓头发,未灭的烟蒂火星碰到头发立马发出噼噼地一阵响,又是一阵难闻的蛋白质烧焦的味道。“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快十一点了,不堵车,没行人,楼下大半夜的鸣笛扰了不少人的清梦,跟发疯一样。宣从南没睡,油画只进行一半,手上不说全是颜料,也“不干不净”的。他被这动静惊一跳,力道没控制住,顾拾“嘶”了一声。“对不起......”宣从南仓皇道歉,然后他傻傻地盯着以深蓝色调为主的油画里出现纯白色。为了在夜晚里画画让眼睛达到更好采光的效果,画室里安装的是 LED 面板灯。这种灯光铺散均匀,柔和没有攻击性,画画的时候能有效减少阴影和眩晕,不刺眼睛,显色指数高。它能最大程度地还原肉眼看到呈现在画布上的各种色彩。如果对作品有精细要求,这种灯可以当做首选。其实宣从南很少在晚上画东西,除非赶工。之前他自己一个人住时,生活就是上课画画和挣钱的三点一线,简单且充足。白天的时间足够他画画了。但顾拾为他装修画室考虑到了所有,将他夜晚的灵感归纳进去,这里不仅有 LED 面板灯,还安装了轨道射灯。轨道射灯能够灵活地调整角度和位置,方便画画的时候将光线聚焦在正在创作的部分。刚才宣从南就用了这种光,照在......他的画在那一刻仿佛拥有了生命,像神秘丛林中蓬勃生长的参天大树,围绕它的树根发出有力沉稳的脉搏跳动。宣从南用手摸抚它的时候感到一阵难言且震撼的滚烫,差点儿退缩而逃,是顾拾按着他的手说:“他需要你。”今天的画没那么多细节,所以耗时不会长,最多两个小时便能收尾。宣从南的画作里,低于两小时的屈指可数,有时候他一坐可以一整天,根本感觉不到时间流逝。对他来说时间是珍贵的,也是最不被在意的。只有当整副油画恢宏大气地落幕,宣从南才能真切地感受到他在时间长河里完成了一副多么美丽的作品。他感谢自己的天赋。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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