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吟了瞬,道:“不承认便好。”宛陵霄着襜帽,风吹拂挂在帽上银褐色的宝珠鸦鹘,发出清脆之声。宛陵霄夹狼而驰。不久,寒城的光景映入眼帘。遥遥雪道,白雪皑皑,一片清净,都朝那城中心卷去,仿若天上的星道。宛陵霄驶入寒城少许,目光却倏然止住。只见入城不远处,正是一团火光。那火光冲天,烧的却是一处小院。小院繁花围白帐,火符却被投注其上。许多人都来观望。但因冷酷的城卫围守只能走开。宛陵霄抿唇,拉住缰绳的手陡然握紧。慕槿的小院。这是他离开寒城前,唤人毁的。这时,有身穿黑甲的城卫来报:“参见少君!这是您先前吩咐的,毁掉……那细作的院落。因杨婶多次盘问我们,此时才毁掉。”……褚菁遥这么骗人一遭,不知道伤了多少人的心。宛陵霄初回西岭,杨婶听到了风声,便也不停地来问他是不是哪里弄错了。宛陵霄没告诉杨婶慕槿的真实身份,只说她背叛了。而想到自己憋在心里的真相,他也如鲠在喉,越发对褚菁遥厌烦。后来他心一冷,便让人毁了褚菁遥曾经的住处。火光漫漫。宛陵霄垂眸,本想径直离开。但转念,却是骑狼而去,来到了慕槿的小院前。四周见宛陵霄来了,皆噤若寒蝉,不敢说什么。只让他看着。宛陵霄冷冷凝视着眼前的一切。只见慕槿曾经的小院被彻底毁掉。他们相好过的雪帐化为烧得乌黑的废物,器皿碎去的声音接连传来。宛陵霄不言不语,眼中闪过一道影,随即他却隐去了那眼底的情绪,未动。火焰逐渐化为乱跳的火星。宛陵霄却突见一高等狼卫小心翼翼地靠近他。“少君……我们发现了一处天地。这天地上,有您的力量,大概是前主人用您赐的符护着的。我们破不开。”前主人,自然是慕槿。但为照顾宛陵霄的情绪,下属们不敢说她的名字。宛陵霄没吭声,却在思考这是怎么一回事。……在不久前,他和慕槿从黄金台回来后,他便又往她的方寸戒中放了不少符咒,通讯符、暖体符……还有保护用的生界符。听这话,褚菁遥大概是用了生界符。那可在不施展法力的情况下,以界罩出隐秘的天地,让旁人看不见。“带我去看。”宛陵霄一向不管慕槿如何摆弄室内的,此时听闻天地的存在,才道。他的声音极为寒冷,让四周一凛,其中一人战战兢兢地领着他去了。火焰弥漫中,宛陵霄捏诀,便让其渐缓,随即,他勘破那护住天地的界。宛陵霄走进去,却是陡然被其中之景震住。只见是花房中,一丛丛花簇,深紫淡红,鹅黄雪白,都浮在一片青绿的海洋中,吐蕊盛开。在符咒的相护下,它们勃勃生机展,芳香沁人。明显,这是慕槿背着他们种的。她精心呵护了它们。过去看,她也的确爱种这些。但此处幽僻,常人不及,她把此地装点成这般……到底在想什么?在西岭做这些?宛陵霄冷漠地扫视这种繁花锦簇的天地。然而,却见花后,飘出了雪白。竟是隔着几盆花后,便有慕槿挂着的笺注。上面是清秀的小楷,却都写着祝福的话语。“平安长乐。”“事事如意。”“多福少噩。”而每张笺注上,慕槿写了不同的人的名字。如祝少君、祝慕槿自己、祝杨婶等等,她几乎写了所有她在西岭认识的交好的人。若是先前有人无意发现这里,大概会认为这是个很善良、很可爱的女孩子。但此时知道慕槿真面目的宛陵霄自然不会。“……”他拿着信笺,面若寒霜。他无声地看了许久,没有如几日刚回西岭时,看到“慕槿”的东西就毁掉。因为他突然察觉到一点不对劲。褚菁遥,或者说慕槿,她的伪装和常人并不同。常人的伪装,常常是撕开面具前和撕开面具后,让人觉得判若两人,仿若大梦一场,再也无法联系到一起。而褚菁遥的伪装,的确也有让人恍然若梦的效果,但却像是由表及里。那就是,撕开伪装后,他的感受竟是,她还是她。只不过更完整了。这才是她。宛陵霄凝眉。他在花房中呆了很久,最后出来,望了眼那盛放的花朵,沉声道:“毁掉。”不可再想。不可再留念想,留余地。宛陵霄头也不回地走了。花房也燃起了火光。花瓣散落地面,于火中消散。——至今,西岭之人都不知道曾经住在寒城城郊的慕槿是黄金台太女褚菁遥。除了两个人。但他们都选择缄默。宛陵霄,原先是因为天道之核未定不愿说出,此时,他也因为不为外人知的心思讳莫如深。还有一个是孟俦,褚菁遥保护他,他便要保护回去,所以他也瞒得密不透风。皑皑雪山。寒城一角。孟俦披着一白狐风毛的大氅,正费力地望着山下。他状况越来越不好,做好了去见亲父亲母的准备。但此时,他对西岭或者说宛陵霄已经改观。他知道行荒的困局,宛陵霄却没有阻碍他重新领导执巡铺同来西岭的属下。执巡铺之人去查了番,告诉了孟俦西岭在接收行荒流民。黄金台却在利用上族暴力镇压反抗者。无论宛陵霄目的如何,但见行荒民被救助接来,孟俦也打心里感激他。于是再见宛陵霄,孟俦几乎就要费力地起身,便是行礼:“之前是我是非不分。谢谢,你愿意接纳行荒民。”“若他们落入褚拓年之手,不堪设想。”孟俦痛苦地咳嗽。这几日,他也总算对西岭交代了自己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他被褚菁遥送出荒山后,在悲痛的心情下去找到游走民,却旋即收到了一封信。褚拓年说会来找他,称他义子。孟俦怕拖累游走民,便立刻脱离部队,随即却遭到了围剿。来者是苍鳌台之人。褚拓年四大臣之一所掌,控一域之情报。他们重伤虐待了他。孟俦的态度转变也让宛陵霄略有吃惊,因为不久前他还油盐不进的模样。他冷声道:“我还以为,你会一直相信那个人,不会信我。”“那个人”自然是褚菁遥。孟俦沉默。他来西岭也听传闻,也擅长辩谎,发现了褚菁遥之前大概是对他说了些关于宛陵霄的谎言。但这褚菁遥和宛陵霄二人,本就立场上水火不容,孟俦觉得褚菁遥这么做也无可厚非。但他此时既然把褚菁遥当自己人,也不想违心说谎,只道:“我也并未不信她。”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