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花危沉默,黎殊知道他是认可自己这样的说法,便继续说了下去:“但这八贯钱,被存放在柜台上,而并没有被掌柜收起来。”“这意味着,黎不辞进到首饰铺时,铺子里就没有人,只是因为他先前与掌柜说好了价钱,他又着急离开,索性直接将八贯钱放在柜台上,自己取了金链子便准备离开。”“临走前,他察觉到了后院传来的动静,往后走了过去,碰巧看到妖怪正在杀人,便与妖怪打斗起来。因此他身上沾了血……”她顿了顿:“不,也可能是在他帮首饰铺掌柜止血时,不慎迸溅到了他身上,金链子就挂在他手腕上,因此也被沾上了血。”“你是不是又要质疑八贯钱来历的真假?”黎殊像是预判到了花危想要说的话,她微微拢手,攥住沉甸甸的八贯钱,“黎不辞说这是他从花楼舞剑赚来的银钱,你既然一路跟着他,应当看清楚了他离开了结界后,都去了何处。”“这八贯钱到底是赚来,还是偷来抢来的,只消你去花楼问一问便知晓。”纵使花危不愿承认,但黎殊所言的一字一句皆是条理清晰,逻辑缜密,让他无法反驳。“就算这八贯钱是他赚来的,他没偷没抢。可是黎黎,你怎能确定那后院里的人不是黎不辞动手杀害的?”花危叹了一声:“无妄城夹在人界与修仙界之间,已是百余年没闹过妖怪了。怎么便这样巧合,黎不辞一来首饰铺,铺子里就死了人?”黎殊闻言,攥着金链子的手指不禁紧了紧,她沉默了片刻,看向花危:“无妄城是很多年没闹过妖怪了,但师兄你还记得你为什么来无妄城吗?”“……”他怔了怔,眸色略显错愕,“你是说?”花危慌忙将镇妖鼎取了出来,掌心抵在鼎上,感应着鼎内的妖气。几乎是他手掌搭上的那一瞬,他心跳仿佛漏了一拍,浑身的血都朝着脚下灌去。被关押在镇妖鼎中的鸟妖鹉鹉不见了!他不由想起首饰铺后院里那些死相惨烈的无妄城百姓们,他们的胸膛皆被剖开,肠子和内脏散落了一地,蜿蜒的血泊将大地侵染得通红。鹉鹉最喜欢吃人的心肝,因此它四处逃窜肆虐时,那些遭殃的无辜百姓们,都被它用尖利无比的鸟喙撕裂开了胸腔肺腑。再一想黎不辞先前辩解时曾说过,杀人的妖怪长着翅膀……花危脸色有些白,他唇瓣仿佛失去血色,缓缓扭过头看向后院的方向。原来那些人是被鹉鹉杀害,黎不辞竟真的没有说谎,他是在救人。花危嗓音微微颤抖:“这些话,你方才为什么不说?”黎殊垂下眸,却没有回答他。先不说她此时说出来的话,有没有人相信。那花悲本就因为师祖的事情对她多有偏见,倘若杀害无妄城百姓的妖怪真是鹉鹉,那鹉鹉是从花危手中逃了出去,这些人命便也会算到花危头上。若此事没有惊动天官便也罢了,偏偏所有人都认为那些百姓是被黎不辞所害,已是上禀到了天官那处。那是活生生的六七条性命,如此严重的过失,花危又怎么担责得起?依着天规处置,花危怕是要当众承受天刑。纵使那天刑不会要了花危的性命,他的修为和声名却都会因此而毁尽。已是身为天山掌门的花悲,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吗?黎殊几乎都不用想,方才她要是将这些事情当众道出,花悲定会当场翻脸。先反驳她没有证据,只不过是无端猜疑,再说她受上古魔种蛊惑,为救黎不辞已是失了智。三言两语下来,她不但不能洗清黎不辞身上的罪名,恐怕连自己也要被花悲一起捉起来。若他们师徒二人都被关进了私牢里,谁还能寻找证据,证明黎不辞的清白?便是因此,黎殊才更觉得悲哀痛心。明明她清楚黎不辞是无辜清白的,却只能任由旁人颠倒黑白,亲手将拴魂链带到黎不辞的颈上。“师兄。”黎殊没有回答他,只是问,“你愿意助我生擒鹉鹉,前去天官面前证明黎不辞的清白吗?”花危到底是与花悲不同,即便他一开始就对黎不辞有偏见,也是希望能帮到黎殊,还她自由。只不过对就是对,错就是错,既然人不是黎不辞所害,而是他的过失导致,他又怎能在明知道真相的情况下,再眼睁睁看着天官去审判无罪的黎不辞。他沉默了许久许久,眸中的表情复杂难言,似是在纠结什么。可他终是没有让黎殊失望,低低应了一声:“好。”就在黎殊松下一口气时,却听见花危小心翼翼试探的嗓音:“但是黎黎,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黎殊问:“什么事?”“我们婚约定下也有数百年了……”他犹豫着,“找到鹉鹉后,我愿去天官面前澄清事实,还黎不辞一个清白。只是在这之前,你可否愿意……”他抿了抿唇,“与我全了婚约,拜堂成亲。”她默了默:“师兄为何想在此时履行婚约?”“我知你待黎不辞只是师徒之情,可他看你的眼神却并不像是徒弟该有的模样。”花危道,“若你真是为了他好,便应当杜绝了他不该有的心思。”这时黎殊才知道,原来方才花危是在纠结此事。她应当像是刚刚那般滔滔不绝,条理清晰的辩驳。可偏偏在此事上,她无法反驳花危,她与黎不辞朝夕相处一月有余,他什么样的心思,她自然是再清楚不过了。黎殊只是不想承认罢了。师如父母长辈,修仙界中不是没有过师徒禁恋者,然而这是大逆不道,有悖纲常的荒唐事。禁恋者的下场,往往比叛道堕魔者还要更加凄惨。单是她知道的那些例子,哪一个不是落得阴阳两隔,死无葬身之地。“黎黎,你再仔细想一想,我不会逼迫你与我成亲。”花危取出了寻魔盘,正准备转移话题,却听见黎殊干脆的声音:“你我自小定下婚约,成亲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三书六礼早已下过聘,只待抓到鹉鹉,在天山摆下喜宴拜了堂便是。”明明黎殊答应的这样利索,可看着她眸中的冷淡,花危却生不出一丝欢喜之意,他缓缓垂下眸:“好。”……抓到鹉鹉并不是一件容易事,但黎殊却不得不耗费时间去捉它。他们两人口说无凭,总要有证据才能说服天官。这期间,黎不辞被花悲关押进了天山的私牢里。那私牢已经荒废了多年,如今重新被用上,花悲特意挑选了几个心腹弟子前去看管黎不辞。黎谆谆总觉得花悲会耍什么花样,便将视角切换到了他身上。果不其然,前两日花悲还小心翼翼不敢过分折腾黎不辞,本是准备等到天官来了再行审问。偏偏就在这时,花悲察觉到了黎殊和花危的异样,他命人去跟踪了两人,而后便得知了花危不慎放走鸟妖鹉鹉的事情。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