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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湄话头顿住。几丈开外,奚旷握着一卷羊皮纸,坐在长案后,目光阴沉地看着她。桑湄不紧不慢地抬起手,拇指按在唇边,轻轻一擦,指腹所过之处,漫开一条淡淡的、长长的血痕。她居然还有心情朝他露出一个微笑:“殿下夤夜挑灯,实在辛苦。妾身就先告退,不打扰殿下办公了。”推开门,门外乌云蔽月,风雨如晦。作者有话说:第32章桑湄和秋穗在披香殿一关就是七天。连院门都出不去,三餐有专人来送,送完就走,绝不多说一个字,她们甚至根本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第八天的时候,朱策来接她们了。与朱策一起进来的,还有两个手持铁链的士兵。桑湄扫了一眼,面无表情问道:“敢问朱大人,这是何意?”朱策道:“殿下今日拔营回长安,桑姬身为南邬旧人,在得陛下特赦之前,都需得严加看管,防止逃脱,望桑姬谅解。”桑湄冷冷道:“我怎么会是南邬旧人?我不是你们殿下的侍妾吗?我若是戴着此镣,如何侍奉你们殿下?”朱策:“……”他摸了摸鼻子,有点招架不住桑湄的牙尖,只能道:“比之其他人,桑姬的待遇,已然是殿下格外照顾了。”说着,他让出一点路,露出停在门外的一辆简陋小车。桑湄冷笑:“就这棚车,竟已是殿下的格外照顾?那殿下的照顾未免太过廉价。”朱策叹了口气:“桑姬,我劝你还是见好就收,莫要得寸进尺。”他俯下身,在桑湄旁边低声道,“按例,你当与其他女眷关押在一处囚车中,那囚车四面漏风,可不好待。殿下能准备这么一辆车,已是不易。如今你使些性子,我们都不与你计较,可等到了长安,殿下就是有心想照顾您,恐怕都难了。”桑湄沉着脸,不说话。朱策一挥手,两个士兵立刻上前,分别给桑湄和秋穗上了手链和脚链。桑湄试了一下,不仅抬手费力,连跨个门槛也险些被绊一跤,若是真戴着此物,绝无逃脱可能。她和秋穗对视一眼,忍不住拧了眉。马车旁边没有人,连负责赶车的士兵都远远候在一旁。朱策负手,看着桑湄艰难爬上了车,在她准备掀开车帘的一瞬,突然道:“桑姬,殿下有句话,让我转告你。”桑湄回头:“有种让他当面与我来说。”朱策没接,只硬生生道:“殿下说,从建康到长安,长路漫漫,有侍女和奶娘陪侍在侧解闷,还请你不要给殿下找麻烦。如你能安分一路,殿下不会亏待你的。”奶娘?什么奶娘?桑湄愣了一下,正想追问,朱策却已经退开了。她皱着眉头,俯身钻进车厢,却与车厢内的人对视的一瞬间,一股寒气瞬间从脚底直冲天灵盖。一句“虞夫人”险些脱口而出。她下意识按住了自己的嘴唇,惊疑不定地望着对面瑟缩在角落里的人。这是……贺暄的娘?贺府的当家主母虞夫人?怎么如今竟瘦成这幅模样?她并未见过虞夫人很多次,也从未与她当面说过话,但印象中,这是个十分优雅大方的妇人,能稳做贺府的女主人,那必然少不了手腕。可昔日的锦衣华服如今都成了灰褐色的棉衣,长发没了金钗玉饰的点缀,散乱地用木簪盘在一处,哪还有半点贵妇人的影子?说她是个普通民妇,也有人信。桑湄忍住心底的惊涛骇浪,在她对面缓缓坐下。秋穗随后钻了进来,看到“虞夫人”的时候也明显呆了一下,若不是桑湄及时打了手势,她恐怕也要失言。秋穗磕磕绊绊地在桑湄身边坐下了。坐下后才发现,坐凳上竟然铺了层羊皮毯子,角落里还放了个箱笼,笼盖盖得不严实,里面的被褥都堆得冒了尖。对面的“虞夫人”似乎是有些怕生,只在最开始的时候看了她们几眼,后来便往角落又缩了缩,低头抠着棉衣上的针脚。桑湄盯了她一会儿,越看越觉得不对劲。就算家中生变,也不至于衰老得如此之快罢?虞夫人一向保养得当,怎么这么快就有了不少白发?而且肤色偏黄,皱纹也添了不少……最重要的是,她看到自己,怎么会没有反应?马车启动了,车厢嘎吱嘎吱地摇起来。桑湄嫌冷,秋穗从箱笼里一人抱了一床被子出来,犹豫了一下,又给“虞夫人”抱了一床。“虞夫人”看了看被子,又看了看秋穗,陷入迟疑。桑湄起身,径直坐到了“虞夫人”身边,在她惊恐的眼神中,给她裹上了被子。“天气冷,奶娘别着了凉。”桑湄十指攥紧了被角,停在“虞夫人”的领口处,淡淡地道,“奚旷跟您交代过了罢,从今往后,您就是我的奶娘。”容颜老去的女人怔怔地看着桑湄,眼泪无声滚落。“旷儿……”她喃喃。桑湄知道她是谁了。“不可以这样喊他。”桑湄叮嘱,“要喊殿下。您是我的奶娘,我是他的侍妾,听懂了吗?”虞二夫人呜咽起来:“把旷儿还给我……”桑湄没有多言,重新坐回秋穗旁边。秋穗忍不住低声问道:“她不是虞夫人?那她是谁?”“一时半会儿讲不清楚。”桑湄心事重重道,“只是事情变得更麻烦了。”她大约也能猜出奚旷是怎么想的。他的母亲是贺府虞夫人的妹妹,想必也一直住在贺府里。这次回长安,应该也是要特意接母亲回去,只是出身敏感,必须得给母亲伪造个身份才好。她,桑湄,就成了承接这个身份的最佳人选。反正都已经带了一个侍女了,再带一个感情深厚的奶娘,也不奇怪。除了奚旷的心腹,没人知道这个奶娘从何而来,也没有人会去认真考究一个半老徐娘的来历。至于其他的南邬女眷,根本不跟她们关在一个车里,当然也就不知道“清鸾奶娘”的存在,就算将来发现了,为了保命,也该知趣地闭嘴。只可惜,自己的计划都被打乱了。奚旷没有和她共乘马车,秋穗也没法去试探平乐,身边反倒多了一个神志不清的女人,太不可控。桑湄脑仁有些发疼,不禁又瞥了虞二夫人一眼。她裹着被子,垂着眼,面色憔悴,但不难看出昔日姣好的容颜。看着她,便忍不住想,贺府到底如何了?只是现在还不是问的时候。-“诸位大人请留步,城中事务繁多,还得有劳诸位忙碌,就请送到此处,不再耽误诸位了。”奚旷勒住缰绳,座下宝马抬了抬蹄子,喷了个响鼻。“殿下客气。臣等食君之禄,理当为君分忧。殿下浴血沙场,才是劳苦功高,在殿下面前,臣等可不敢称忙。”北炎对收复南邬相当重视,特意从六部中各拨了一些官员前来处理政事,而此次总领的官员,则是临时封的一位高姓刺史,在治理地方上相当有手腕。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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