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绫枝闻言要去捶他,却被陆郁捉住了手腕:“我喜欢看你穿我们一起选的衣裳。”陆郁目光深深望向绫枝侧脸,语气暗哑:“以后到了京城,枝枝便可每日穿与我看了。”二人并肩往前走,一家铺子廊下围着不少人,仔细一看,竟是一家翡翠铺子。这些人议论的,并非是店中的翡翠,而是架子上古朴的石头,这些或深或浅,或灰或红的石头陈列在多宝阁上,大小不一。“客官可是要赌石?”看陆郁凝目,那掌柜忙笑吟吟道:“这可是刚从云南进的货,据说里面有几块应是上好的水色碧翡翠。”绫枝侧头道:“只有几块石头有吗?它们可是一个价?”“是啊,全看运气,运气来了挡也挡不住。”那掌柜嘿了一声:“世间事不皆是如此吗?有时候不赌一把,你都不知能开出多大的彩头。”“客官可有什么心事,若开出好彩头,心事也定然可成……”陆郁垂下眼静静看着那架上的石头,淡淡一笑道:“掌柜,我选一个——枝枝,你想要哪个?”绫枝端详了一番:“我选第二层架子,郁哥哥,你再来选一个吧。””那——我选灰色的那块。”那石头看起来甚是平平无奇,上头布满暗暗的红纹。望着那即将要被割开的原石,绫枝轻轻呼出一口气,心中忽然暗暗想,若是郁哥哥挑的这块石料能开出成色好的翡翠,那他们到京后,定会一切顺利无虞。这念头刚掠过脑海,掌心便是一紧。侧眸看去,陆郁清俊的眉眼恰望着自己。对视之际,两人似乎都察觉到了对方的心思和自己相同。原石切开,第一刀便见了水盈盈的碧色,霎时满室生辉。那掌柜真心觉得难得,连连道:“客官真是好运气!能赢得如此好玉,定然心想事成。”陆郁颔首轻笑,愈发光风霁月,若是平常人得了这名贵的玉,掌柜定会觉得人不佩玉,可如今这公子得了,掌柜倒暗暗想,都说气场相合,也许冥冥之中,这好玉也是认主的。他面上自不会显出什么,只殷勤笑道:“客官,现在要打个首饰或者物件吗?”因了心想事成之语,且是二人一同选中的,那玉便显得格外珍贵,陆郁摇头道:“不必,将玉给我们便好。”那玉乍一看,仍是顽石的模样,二人一同抱着,街上人多有回眸,倒想着这对儿年轻男女倒是怪,竟一同捧着石头招摇过市。也唯有他们二人晓得,那一瞬的光华璀璨。*男女婚嫁,过程繁多,其中有一条便是女方插带,即姑娘插带了男方送来的簪子,便算是已明确定下。陆郁和绫枝早就有了婚约,但他晓得京城的姑娘们极为重视这一步,想着绫枝去了京城,若是和旁人攀谈起,难免会失落。这玉,不若就打成插定婚事的簪。陆郁想着那场面,唇角缓缓提起。可惜他的心情,很快暗淡下来。青玉慌慌张张跑来道:“公子,今儿我出去的时候,遇到……遇到老夫人了……”陆郁放下那赌石,略略皱眉:“母亲瞧到你了吗?”“瞧见了,老夫人还问我,说公子怎么没和我在一处,我扯了个谎说公子去办差了,不在嘉兴,但嘉兴百姓中也有认识公子的人,前几日您来嘉兴的风声也传起来了,老夫人再不问世事,早晚也会晓得。”面如冠玉的少年神色略微一暗,语速仍是不疾不徐:“嘉兴是个好地方,又是母亲的家,她在此处养身子甚好,你莫要再去打搅她。”青玉听公子如此说,便晓得公子并未打算去看望老夫人——这对于纯孝的公子来说,极为异常,但他也不能多说什么,便诺诺的下去了。天色缓缓暗了下去,陆郁站在窗畔,眉眼逐渐冷然,整个人从原先的温润,蜕变得如同冷玉般让人望而生畏。母亲在嘉兴养病,他过嘉兴而不入,自然是极为不妥的。但他并不后悔如此做——毕竟,如今他和绫枝重逢,和母亲见面时,若不提绫枝,对不住多年青梅,若提了绫枝,母亲一时之间……也许急怒攻心,更是对身子不好。急怒攻心……这本是一件喜事,可说的时候,他却要再三斟酌。陆郁沉吟着,提笔写了封给叔父的信。若要绫枝在京一路顺畅,有些荆棘,现下便要动手去除。作者有话说:第34章 交心陆郁信中所写, 自然是有关绫枝一事。清晰明了,甚是简洁,笔迹却力透纸背, 接信的人想必也能看出, 写信的人心意多么坚定。这封信到了京城陆府, 却如石沉大海, 并未激起半丝波澜。陆郁本想着叔父也许会来信细问一番,也许会惊动母亲,但他设想的种种都未曾出现, 倒是平静得有几分诡异。但陆郁并不惊慌。江南六月,细雨纷纷,他手执一柄乌木伞,下了马车,走向稍显空旷的京郊。刚入京城不久, 父亲便骤然离世,那时的他, 也曾惊慌失措, 求告无门过。朝不保夕,寄人篱下的少年, 又如何敢提起心里的小青梅?只能任由回忆化为心头的一道疤。可如今,他早已不是彼时少年。他有足够的力量保护他所爱之人, 所钟之事。京郊上山的石板路被细雨打湿, 沿途看不到几个身影, 陆郁拾阶而上,青山雨幕之间, 有一墓碑岿然而立。选此人迹罕至处建碑, 可见墓主定是落拓喜静的淡泊性子, 只是当下,墓碑前却站着一名身形高大的年轻男子。天是灰蒙蒙的阴沉,那人并未撑伞,细雨打湿了他一身玄衣,他的脊背却如雪中寒松般挺立。正是李御。也不知他孤身在雨中站了多久。陆郁暗叹一声,撑伞走上前。李御站在雨中,长久的凝望着恩师的墓碑,冷不防雨骤然停下,一把布伞遮住了上空。李御回眸,风雨飘摇之际,陆郁手持一柄乌木伞,身形稳稳的站在自己背后:“殿下。”李御望着雨中眉眼清浅的少年,轻扯了一下唇角:“你果然还是来了。”“今日是恩师的祭日。”陆郁望着墓碑上的名字,眸中染上了几分惘然:“从前在京城,没机会赶来,如今恰好在嘉兴,自然要来祭拜。”李御深沉的眸光望着墓碑上的名字:“孤从前一直想不明白——京师气势雄浑,是老师为官之地,苏杭是老师家乡,也有不少风景秀丽的地方,为何老师却独独选了嘉兴这片孤山,做百年后安寝之地。”“如今殿下又如何想?”“清风伴山,不染世事,免去喧嚷围观,却也能静待有心人——岂不是好归处?”师傅是那般清风不染的人物,也唯有此地,才配得上他。陆郁含笑站在李御身侧:“恩师性本爱丘山,如今也算得偿所愿。”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