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魏炳文微缓脸色,知道她也是一片苦心,便安慰着抚了抚她的背,“珩儿刚回来,当着孩子的面,像什么话。”他带头走向了里屋,道,“都进来吃饭吧,叫琰儿也起来。”林绣霜笑着叹了口气,看都没看魏琰一眼,“还是让他多跪一会吧,这次的功课着实不行,得让他反省反省,多长些记性。”魏炳文索性也没再说话,将人都领进屋,在饭桌旁坐了下来。毕竟,他心里还有其他重要的事情要同魏珩交代。“听闻,你这次去沧州,是九死一生?”他夹了一筷子菜放到魏珩碗里,面色肃然,说得不平不淡。魏珩对他这罕见的温情倒是有一丝动容,“难为父亲挂念。”“自然挂念,”魏炳文说得理所应当,“你年纪也不小了,有好几家都同我说起你的亲事,商议得还不错,你若是此番不能安然归来,我只怕还不能同人家好好交代。”魏珩夹菜的手微微一滞,先前所有积攒起来的暖意,又在此刻这凉薄的语气里瞬间消散一空了。“父亲都为我商议好了亲事?”他挑眉笑问。魏炳文素知他生性叛逆,也饮了口薄酒,面色肃然地将他压了下去,“再不议,何时议?”“你将来是要继承伯府爵位的,又是长子,给你先议了亲,才能给琰儿议。”魏炳文说话间,也给林绣霜加了一些菜,那语气不以为意,仿佛不是在和魏珩商量,而是在直接给他下通牒,“贺兰御史家的长女就挺不错,同我们门当户对,又是世代清流,正好也治治你的这身戾气。”说到戾气时,魏炳文还别有深意地抬头盯了他一眼。作者有话说:今天捋细纲来着,晚了QAQ,大概还有一章两个人就重逢了,到文案的名场面第32章 月儿圆这强制性的口吻令魏珩颇有些不快, 连面色也不禁沉了下来。左都御史家的长女贺兰筠,他略有些耳闻, 性子清傲, 是家中的掌上明珠,矜贵得很。若是同她待在一处,只怕他的这身戾气就更重了吧?魏珩冷笑一声, 若有所思地应了句, “哦。”他毫不避讳地对上魏炳文的视线,“那照父亲的意思是, 让贺兰小姐也像我母亲一样被逼死?”魏炳文神色一变,怒目圆睁, 当即气得胡须直抖, 将筷子摔在了桌上, “混账!”文人总是有着好面子、又自命清高的通病, 魏炳文也不例外, 行事总是注重礼义, 从不容许旁人有半点非议。可如今被儿子当众揭了短,他自是感到威严被人挑衅,面上挂不住了。魏珩漫不经心地笑了一声, 对他这脾性也见怪不怪,“父亲不必如此动怒,我不过只是感慨一下, 世家女子联姻的命运罢了。”他有些好笑地吃了颗花生, 又补了一句, “您对号入座什么?”“你……”魏炳文气得横眉倒竖, 立即就要动手, 一旁看热闹看了许久的林绣霜赶忙将他拦了下来。“哎哎哎, 老爷息怒,”她的语调颇有些和事佬的意味,“哥儿这才刚回来,可别闹了不快啊。”话虽如此,可她心里却在暗笑,这父子俩的嫌隙闹得越大,她便越高兴了。唯有在位者掉了下来,后继者才能上补。正如早年魏珩的母亲刘氏,心上有人,却被魏炳文强娶了来联姻,她不过略施了小计,便让那刘氏被禁足到郁郁而终。由此,她才有机会执掌了伯府的中馈。而如今,若是魏珩也一再忤逆魏炳文,抗拒联姻,那自是最好不过了。照她家老爷的脾性,指不定哪天便将这不孝子移出了族谱,那样,她的儿子便能顺理成章地继承爵位了。可她的这些心思都写在了脸上,魏珩便是想装作不知道,也实在困难。魏炳文被林绣霜抚了抚起伏的胸口,愤恨地指着魏珩道,“你看看他说话的态度,眼里还有什么尊卑,反了他!”魏炳文怒拍了一下桌子。魏珩看了他一眼,面色冷淡,横竖倒是没什么在意。见此,林绣霜又趁机添油加醋道:“唉呀老爷,我早同你说过了,哥儿心气大,你不经他意愿说了亲事,那定是让孩子心里头不舒服的。”魏炳文不可思议地竖起眉,一副“做老子的居然还要看儿子眼色行事”的荒谬感。“唉,可承爵位本就要担这些责任的,”林绣霜语气酸酸的,试探着岔了话锋,抬手欲去夹面前的一块酥糕,“其实呀,这长平伯本就是祖上封给文臣的爵号,哥儿既已是武官,若实在不愿……”她这话说得隐隐有些僭越,魏炳文目光犀利地盯了她一眼,正要开口,忽然,耳边便传来了清脆的碗筹相碰声。他循声望去,便见林绣霜的筷子被一颗花生打飞在桌上,而她正要夹起放在碗里的酥糕,也滚了两下,落到地上,摔了个四分五裂。顺着林绣霜讶异的目光望去,便能看到那罪魁祸首了。“姨娘兴许还不了解我,”魏珩弯起唇角,看向她的眼神里满是寒意,“该是我的东西,即便不喜欢,也绝不会容忍旁人染指半分。”若说母亲给他留了什么,或许也只有这从出生起便冠给他的爵位了,哪怕他对这爵位再没什么痛痒,那也自然不会拱手送给林姨娘这样的人的。他站起身,笑着对上了魏炳文那满是不悦的目光,“贺兰小姐甚好,父亲既然已议好了亲事,那我择日递上拜帖去见一见她便是。”“北镇抚司还要要事,就不多留了。”他冷冷丢下这句话,转身便离了席,迈步走了出去。魏炳文对他这突来的态度转变还有些愣神,也不知他是真服软了,还是假意推脱,气闷许久,终是在临别之前,对那门外走远的人影警告了一句:“你最好真是这样。”可无论是魏炳文的叫喊声,还是林姨娘的啜泣声,都已然被魏珩尽数抛在风里,甩在身后了。他独自行在这沉寂的夜路上,仿佛整个人皆融进了暗无天日的长夜里。略有些自嘲地想,他终究还是回到了这浑浊如泥淖的京城,和里面的这群心思复杂的人继续周旋了起来。还当真是没有一个人像……正想着,忽然,一片清皎的光自头顶洒落,逐渐驱散了他周遭的四方黑暗。他抬头一看,原是一朵阴云飘开,现出了其后那颗温润明亮的圆月来。可那颗月亮在他眼里,却莫名化成了一张明媚带笑的小姑娘的脸来。他愣了下神,不禁微微弯起了唇角。世上应该是再没有人向她那样天真单纯了,也不知他走之后,她过得怎么样了。想起女孩那动不动就要湿了眼眶的可人模样,少年的神色也不禁软下了几分。以她的性子,兴许是躲在哪个角落里偷偷抹泪了吧。或者是想出门寻他,可是又不认路,不敢走,只能待在原地纠结焦虑,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了。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