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是迟疑了一会的空当,大门便立即被外面那强硬的少年生生推了开来。他那执著的、漆黑的眼神带着浓浓的压迫,简直令沈青棠头皮发麻,一阵心怵。可最让她心怵的,还是他这具浑身是伤,昏昏沉沉,好像随时都要倒下的身子。“哎哎哎,你要往哪儿——”眼看他神情不对劲,沈青棠还没来得及向旁边躲一躲,这个左摇右晃的人便像认准了似的,直接迎头朝她倒了下来,惹得她踉跄后退了好几步,慌张得都不知该怎么接好了。远远看望见门口的动静,袁英还以为是什么登徒子蓄意玷人清白,立刻匆匆赶了过来,结果一看到这遍体鳞伤的公子哥,她手里抄起的家伙顿时便静止了半空中。“这、这人什么来头啊?”她的语气里透出了几丝恐慌。沈青棠比较能理解她的反应,毕竟早在几个月前,她第一次在草垛里发现魏珩的时候,也是害怕得不行。“没事,就是个锦衣卫。”沈青棠勉力答道,就快扛不住他的重量了,“哎,英姐你来帮帮忙,他太沉了,咱们把他丢出去。”可话音刚落,昏倒在怀中的少年便像是听到了似的,当即紧张地攥住了她的衣服,稍有些剧烈地喘起了息,像极了一只拼死挣扎的虚弱狼崽。“啊?”袁英满面震惊,只以为她又在说笑,全然不敢动手把这令人闻风丧胆的锦衣卫给丢出门去。许是怀里的人烫得太像个火球,沈青棠想了想,终于还是松了口:“算了算了,你去帮我把纱巾和药箱拿过来,咱们给他包扎一下再丢出去吧。”“啊?”袁英再次不敢置信地惊了一下。“哎呀没事,”沈青棠不以为意地劝慰她道:“外面有那么多锦衣卫在巡夜呢,又不是瞎的,会把他带走的。”袁英的脑袋一片空白,也来不及思考这是对是错,便连连哦了几声,赶紧照她说的去做了。沈青棠看向怀中重物,自认倒霉地轻叹了一声,终究还是咬着牙将这人慢慢放倒在了地上。身为医家,念在他伤成了这副鬼样子,她也就不开口骂他了。可是权势滔天如他,难道就请不到其他名医大夫了么?难道府邸周遭就没有旁的医馆了么?非要半死不活地特意跑过来倒在别人家门口,也未免太过分了,讹人都不带这么讹的。反正他既然敢过来,就应当做好了她不会给他好脸色的心理准备。沈青棠不太乐意地揭开了他的衣物,正打算看看伤势如何,可一见到那背后已然溃烂了的伤口,她顿时心下一惊。瞧他烧得不省人事、直发冷汗,她又立即探上了他的脉象。不探不知道,一探吓一跳。“英姐!”她急忙向里唤了一声,“快把我珍藏的参药都取出来!”第75章 狗狗被怼“啊?”在屋里急着收药箱的袁英没明白她的意思, 侧身探出了半个脑袋,“不是说包一下就丢出去么?”“……”沈青棠欲言又止, 索性叹了一息, 摇摇头,赶紧向堂内使了两个眼色,示意她快些来帮自己把人架进去。袁英愣了愣, 当即哗啦一声放下手头的东西, 提裙奔了过去。锦衣卫素来不是好惹之辈,若是假装没看到把他丢出去, 虽说也是少沾了一桩麻烦,可若他日后又来寻仇, 那便是另一番结果了。袁英估摸着沈青棠也是不愿冒此风险, 所以才这么快改变了念头。她动作麻利地帮着打下手, 无论是烧水还是煎药, 都丝毫不敢怠慢, 全凭沈青棠的吩咐。小姑娘一个人坐在主堂里, 即便遇上这样严重的伤势,亦是面不改色,从容应对。她下手干脆稳当, 微凝的柳眉下满是认真之色,一身才绝塑成了娴熟之姿,仿佛只要安静地端坐在那, 便能给人无尽的心安与踏实。这也是袁英打心眼里佩服她之处。几瓶伤药消耗完, 已至子时三刻。沈青棠泪眼朦胧地打了个哈欠, “去歇吧英姐, 剩下全看他造化了, 听天由命吧。”她随意地摆摆手, 似乎并不把榻上的少年当作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袁英微微一愣,倒是禁不住失笑了。这丫头,平时跟自己人贫个嘴便罢了,怎么对着官家的锦衣卫也敢这般大不敬,整条观亭巷上怕是也只有她了。草草收拾一番后,袁英便端着血水与布巾去了偏房。沈青棠笑着同她话了别,待转过头来再看到榻上的少年时,所有的好心情又瞬间消散淡去了。旁人忙得一刻不歇,他倒是被照料得妥妥当当,睡得定心。虽然那眼下的乌青也确实挺严重,看起来像是熬了几个日夜,至今才有一场安神觉好睡。沈青棠没什么好气地拿布巾擦了擦他额前的余汗,闷声嘀咕道:“讨人厌的家伙。”是赌准了她不会见死不救,所以才厚颜无耻地带伤过来的吧。真是无赖。她气鼓了腮,索性擦得愈发潦草,见差不多了便丢下布巾抽身欲走。忽然,昏迷中的少年模模糊糊地吐出了一个音节:“棠……”“嗯?”沈青棠脚步一顿,微蹙起眉,倒没怎么听清,“疼?”她走回去看了看他的神色,只见他面色惨白,又渗出了些冷汗,仿佛煎熬颇深。沈青棠大抵观诊了一番,抿了抿唇,只觉他自作自受,并不值得同情。“疼也合该你受着。”嘴上如此说,可她还是将布巾浸了凉水,复又敷在了他的额间。接诊这么多年来,她还是头一回见到像他这般糟蹋自己身子的人。被火梁砸伤后还不足四日,他便有能耐去射擂上大力开弓,强压秦颂的风头了。这会子也才隔了将近四日左右,他又不知道去哪挨了这一身伤回来。如此折腾还能留有一口气,真该说是他命大了。“沈…青……”昏沉不醒的少年仍在呓语,只是这声音着实混沌了些,大抵能听出他并不好受,却辨不清晰具体在说什么。沈青棠认栽般地轻叹了一声。“哪儿疼?”她勉强耐下性子,探了探他肩后的伤口,“这儿么?”见没什么反应,她又探上了他的臂膊,“这儿?”还是没有任何反应。沈青棠耐心将尽,险些都不想管他了,但手还是象征性地轻按了两下他的心口:“那这儿疼不疼?”正说着,昏沉中的少年蓦然抓住了她的手,也不知是否在回应她的话,吓得沈青棠顿时微微一惊。只见他紧锁眉头,还略有些急促地喘着息,好似陷入了什么难耐的梦魇。那手上分明还缠了块纱条,可握紧她的力度却不似受了伤,仿佛要将她牢牢锁在身边才肯罢休。滚热的心跳声隔着粗糙的纱条不断传来,不知不觉连空气都像变了温,闷得沈青棠莫名些不舒服。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