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和他道歉。他要跟他解释。“对不起, 我不知道那是你……”“你那时说你骗了我, 我就以为你真的不是——”一样一样东西被翻找出来, 可上面残存的气息总是不够。魔尊十分麻木地翻找着那些,那些都是时雾平时穿的衣物,时间并不久,愿力也不足。魔尊似乎想到什么,蓦然间一道身影来到人间。周国的人间熙熙攘攘已过数十年,皇帝都换了,都城却还是曾经模样。他脚步蹒跚,来到那条时雾曾许过愿的河流。“对不起。”魔尊捧着那些衣物,望着一江逝水,“是我不好,是我莽撞。”“是我太执念于‘恩人’这个身份,不断地去证明你是或不是……”“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雪茸,这次我真的,真的……”魔尊双手微微颤抖,却再找不出当年那只仙鹿在这里许愿时点下的那一盏荷花灯。人间的东西太脆弱了。荷花灯早已沉入河底成为碎渣。可上重天的仙子,曾虔诚许下愿望的念力还在。魔尊缓缓闭上眼,将那一缕念力收集来汇聚在一滴河水中,点在‘梦盅’之上。“你让我见你一面好不好。”“你让我,入你神识好不好……我知道这会耗费你一些法力,但是,对不起……我真的没有别的方法能再找到你了。”“求你了,让我见你一面。”‘梦盅’焚烧着魔尊的法力,追溯着时雾的气息而去。可那一缕青烟,却随着人间的风飘散了。魔尊脸色苍白。人有魂魄,便有神识。为什么‘梦盅’会完全追溯不到那只仙鹿的神识。不管是三百年前,还是三百年后,只要人还活着,‘梦盅’就不该找不到那人的神识啊。魔尊不相信,再烧了一次还是无迹可寻。这意味着什么。那只仙鹿,到底在哪里。就算是他回去了三百年前,可只要他活过那三百年,他现在,总该在这个世界的某个角落不是吗。就算他再厌恶自己,再不想和自己成婚。也总不该,真的消失得这般彻底。他知道了。一定是那只鹿还恨着他,所以这三百年间找到了什么要紧的法器,彻彻底底地藏起来了。魔尊混混沌沌的回了魔界,开始没日没夜地守着‘万象镜’。他要知道时雾究竟找到了什么法器,他要知道,时雾这三百年来到底去了哪里。“三百年前,你还愿意救我的,你……你对我,也没有那般厌恶至极的,对不对。”魔尊扶着镜子,看着里面打水的人,很轻声地问,“你还会给我打水,你还,还日日于我在一起,你知道那是我,是不是,小茸,你……你对我……”魔尊紧紧握着那颗十色珠。深吸一口气。“没事,你不要我了也没关系。”他唇角扯出一点微末的笑意,像是自嘲,又像是坚定,“我要你,我只要你。你知道的,三百年来,我都只喜欢你。”镜子里的少年不得随意动用仙法。提着水桶的脚步微微踉跄,他便捏紧了手里的十色珠,恨不得钻进镜子里去替他搬水。然而少年还是一下摔在河岸边的泥地里。他擦了擦脸。又打起一桶,慢慢地往洞府方向走去。这一次,他没有迷路了。曾经根本辨不清从洞府去往河流方向的小鹿。渐渐地已经轻车熟路,再不会走错。曾经画不出阵法。现在也随手可召。因是果,果是因。“对不起,我是真的不知道,救下过去的我——竟会是现在的你。”魔尊看着独自一人走在密林中的心上人,伸出手,碰到的却是冷冰冰的镜面,“所以,仙族将你送来和亲时,你根本就没有救我的那段记忆。”“我将你关在寒牢里整整三天,你也根本……无从解释。”魔尊拿起那块喜帕,他已经整整十天没有出过长生殿寝殿。每天就只会守着这面镜子。好像他陪着他在这里看,便算是与他同去同归了。“你的鹿角还疼吗,仙元我都为你修复了,打水这种活儿,你怎么不用仙法呢。”魔尊看他手心摩擦出一道红痕,喃喃地又对着镜面问着。里面的人永远也不会回答他的。到后面。魔尊竟咬牙切齿地怪起了镜子里另一个‘自己’。“混账东西,你不过是灵脉尽断了,又不是死了。怎么还要他独自一人去河边打水!”“你这双手脚是断了吗!”莫名的嫉妒竟从心底漫出,惹得他心绪难宁。原来三百年前的他竟是这么一副样子,真是狗看了都嫌。也只有小茸那般好脾气的人,才愿意这样看着他这张冷脸,照顾他整整一个月那么久。不仅如此。这个废物‘自己’竟然还开始随便捡起一个木棍就要时雾教他阵法。不是。你都瞎了,他就算画一百遍,你也根本看不清啊!怎么学!魔尊看着镜子里的那少年就火大,可偏偏那仙鹿脾气好得很,他问他就教,玄衣少年明显就居心不良。非得借着‘看不清,只能抓着我的手学我才能学会’的由头,从跟后面紧紧挨着时雾站着,一低头下巴就能蹭到对方的耳朵。呼吸都喷洒在那仙鹿的脖颈处,唇角还带着点不易察觉地笑意,越弯越深。那只笨鹿被占了便宜还半点不知道。教得还无比认真。“还是没学会,不然……再来一次吧。”“……哦。”魔尊眼皮猛地一跳。他真是险些忘了,原来当初他就是为着这个,一遍一遍地向时雾学习阵法的。分明是他自己做过的事情,可如今从镜子里再看一遍。他却开始莫名地有些心梗。这明明就是属于他的,三百年后的鹿!凭什么被你一条三百年前的龙搂搂抱抱!是我好不容易,打上仙族,才迎来的鹿。是风风光光,从上重天一顶婚轿入魔界,要与我成婚的鹿!魔尊眼底渐渐生出一团戾气,却见镜子里,三百年前的自己蓦然间问道。“如果我活着从这里出去。”“我便娶你,好不好。”魔尊满心的火气瞬间消散。一时间竟有些紧张。好像在这一刻,他又和三百年前的那个他合为一体了,与他一起惴惴不安地等待一个答案。他不放过那只鹿丝毫的表情。“你喜欢我吗。”那只鹿似乎很迟疑地问。“喜欢啊,自然是喜欢!”魔尊对着镜子几乎是难以自持地解释道,“只喜欢你,真的。”而镜中的少年却抿了抿嘴,下颚绷得紧紧的,还沉默了好几秒,才转头望向远处,似是漫不经心一般道,“嗯。”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