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中静了好一会,青铜灯烛跃出憧憧光亮,赫连断收回视线,目光辗转至两位下属,“你二人,为何要跟着蒜苗胡说八道。”扑通扑通,两位双双下跪。白乌带着哭腔开口:“君上英明,属下担心君上一时气恼,杀了水仙。小水仙能另君上重拾六识,此乃天大幸事。这五百年来,君上因六识不全而沉郁不振,属下看着心痛啊,整个魔阴王朝的子民跟着心痛啊。君上振,则王朝兴,水仙关乎王朝的运术,属下不得不为大局着想,昧着良心说谎话,君上明鉴啊。”“奉承话不必说了,滚。”白乌一溜烟飘远。赫连断瞧着跪地一脸懊悔的自春,当即下了令:“去,宰两只鸡,就用你的刀身。”这个惩罚就很严厉了,自春简直要哭着出殿门。身为刀灵,他有个要不得的毛病,洁癖。喜刀身洁净无暇,最好一丝灰尘亦不染。他是个难得修出刀灵的上古宝刀,自然与普通宝刀不同。赫连断握着他杀人时,刀戾之气便可直接将对方撕裂,同时刀灵之气,又于刀身之上形成一层保护膜,那些鲜血污垢一滴沾不上身。所以,自春刀虽杀人砍敌无数,但刀身未沾染一滴血垢,又被称作“不染刀”。与魔阴王朝的“不愈刀”,并称两大奇刀。赫连断让他亲自去宰鸡,刀灵不入刀,刀身便不能自结保护膜,届时,刀身沾得满是腥臭鸡血,自春只想想,便生不如死。自春被罚,为何白乌躲过一劫。方才白乌那通自辩,矫情中藏着马屁,当然,赫连断不吃那套。自春是被白乌连带受罚,罚了自春,刀灵至少一个月不搭理白乌。只要自春不搭理白乌,白乌就头疼睡不着觉。如此,一石二鸟,一箭双雕。除了爱好直接了当杀人外,赫连断亦很会使小手段折磨臣下。这亦是群臣惧怕的原因。自春艰难地宰了两只鸡后,忙不迭跑去七色林的“沸地泉”泡澡。丢下只鸡,立马能熟的温度中,自春在心底给白乌画诅咒圈圈。—温禾被赫连断遣出殿后,沿着大小路随意溜达。魔阴王朝的建筑皆是暗色系,与人界仙界最常见的飞檐楼宇大不相同,此处建筑多用暗石高垒,越往高处越窄小,最高处形成一个尖角,竟有点类似西方的古堡。王朝内的天气亦不寻常,方被魔头赶出大殿时,下起毛毛细雨,一炷香后,艳阳高照,之后又下了半个时辰的小雪花,接着又砸了一通冰雹。温禾裹紧领襟,咂摸着,天气反复无常,这里的庄家收成肯定不好。怪不得魔域之人总想强占它界地盘。天刚放晴,温禾迫不及待攀上一面墙,摘取院中葡萄架上的一串黑葡萄。一位头顶长角,生得雌雄莫辨的魔卫,唤她下来,直言君上召见。温禾为没吃上葡萄而遗憾,没想到魔头在寝宫给她备下了大餐。丈长的白骨桌案上,黑釉砂锅正咕噜噜冒热气。赫连断站至案前,拿一只白骨筷,闲闲敲着案上一只金盏。随着温禾靠近桌案,她闻到一股来自砂锅内的肉香之气。赫连断瞧见人来,嘴角勾一抹似有若无的笑,瞥了眼案前的人骨凳子,示意她坐。迫于压力,温禾犯痔疮似得坐至白骨凳子上,犄角魔卫铿锵走来,给温禾盛了一碗砂锅内的肉块汤。赫连断心情尚好,继续敲着金盏玩,“这一锅鸡汤,喝光。”温禾咦了一声,盯着袅袅冒烟的鸡汤,“不会有毒吧。”“想杀你,何必浪费毒药。”赫连断说。温禾接过魔卫递予的白骨汤勺,“有道理。不过,我喜欢黑色的勺子,可以换一个么。”魔卫瞅向赫连断,见自家主子未有意见,当即幻出柄黑汤勺递给温禾。温禾细致观察勺子材质,花铃说是普通黑瓷,温禾心下侥幸,她舀了勺汤,方要放嘴里,情蛊的阴影再次袭来,“这里头,不会有蛊吧。”赫连断捏着白骨筷的手,僵了下,并未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吩咐一旁的魔卫:“灌。”这是喝不喝都得喝了。“别!我自己喝。”温禾咂摸着,魔头想要再次给她下蛊,以对方的实力,可以做到不动声色,完全没必要浪费一蛊营养鸡汤。想通之后,温禾握着勺子津津有味吃起来。鸡汤内不知加了何种特殊莘料,与众不同,但格外香。温禾拿勺子扒拉扒拉鸡肉,仔细观察,鸡皮发黑,类似乌鸡,她从碗里捞了个翅膀啃,个头比乌鸡大了不少,应是魔阴王朝的改良品种鸡。温禾喝光一碗鸡汤,对面的魔头不敲盏了,而是眸色不明地盯着她用餐,温禾被看得心里发毛,嘴上却不露怯,“不会平白无故请我吃鸡,你又想出了什么?”赫连断嫌弃地打量她:“吃饱了?”温禾摸摸肚子,“勉强吧。”赫连断眼神示意一旁伺候的魔卫,再给对方盛一碗。温禾被魔头盯着,硬是又喝了一碗,魔卫立马再盛一碗。第三腕下肚,眼看着魔卫托着瓷勺的手腕一转,又要给她盛一碗的架势,温禾赶忙打住,“吃饱了,吃不下了。魔……君上你有话直说。”“你不是喜欢吃么,两只鸡都给你炖了,不吃光,怎对得起本君的心意。”表面是关心人的话,但从魔头口中说出,十足别扭。温禾缩缩肩膀:“别这么说话,我胆小。你是报复我吃了珍贵的火蛇,所以想撑我个半死,给蛇报仇,是吧。”“你觉得本君有那么无聊。”温禾捧着碗:“那……我要吃不完呢。”“自这顿之后,你将没有一口饭吃。”赫连断毋庸置疑的口吻。温禾度忖,自己灵力低微,虽习辟谷之术,但根基不稳,最多能撑十天半月的,她能在魔头地界苟多久还不晓得,如今在能控制自己脾气的境况下,能苟一天算一天。于是捧高空碗,拿出上梁山的豪气,吼:“来,再来一碗。”赫连断亲自盯梢,瞧着温禾将一蛊子鸡肉汤喝光。温禾艰难咽着鸡汤,心道,还说自己不无聊,这魔头是无聊到家了。温·倒霉催·大胃王·禾,吃播秀。魔头要不要给刷个火箭筒小心心……打了一连串饱嗝,温禾正捂着胃喘气。赫连断食指一弹,被他拿筷子敲了半天的那只金盏,倏地飞至她眼前。赫连断不急不缓,坐到温禾对面,眉眼深邃,眼梢勾一抹邪笑,“你是饱了,本君还饿着。”一柄暗纹浮雕匕首,浮至温禾面前的金盏上。赫连断笑了笑:“既然你晓得本君喜爱你的血,那便放一盏给本君尝。”温禾怔然,只听魔头又开口道:“是你自己动手,还是让黑檀帮忙。”温禾看一眼身旁跃跃欲试的犄角魔卫,再看魔头满脸写着不容置喙势在必得。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