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中有书生装扮的青年小声念叨:“这个,这位公子……若是来给七爷进香的,须得每日卯时初刻捧香而至,万事讲规则,佛家讲缘法,就算我们许你插队,怕是七爷不许公子进这庙门啊。”随着人群中遗憾或赞同的一叠声是啊,褐色庙门自内力打开,扑面一股清淡奇香,一位素衫公子迎出门,温和谦卑地朝云汲拱手道:“高人,请。”众人惊叹声中,门扉徐徐关阖,掩去两位如仙之姿。香客们捧香惊叹,传闻七爷庙来了个身染奇香的俊美庙祝,果然,英俊不凡。庙祝亲自相迎,看来那位青衫公子身份亦不凡,连七爷亦为此破了例。无一人嫉妒,唯有欣羡。后院,菩提岑森,枝叶如盖,香气弥漫。几片菩提叶荡在泉池中打旋。此香,云汲并不陌生。往日,温禾下山,总沾些异香回山。原本他想着是沾染了某个姑娘身上的香脂气,那丫头常去勾栏花肆玩乐,他是晓得的。他当时颇意外,花肆里的姑娘,竟爱此种静谧幽淡之香。不成想,竟是沾染了这院中的菩提香。云汲负手望着探入层云的菩提树,以及丈远处的一汪碧泉。素衣公子先一步施礼:“小仙见过仙长。”云汲回望对方,虽一身素衣,却难掩矜雅气韵,哪是山野庙祝能有的风采,“你便是七爷。”“不敢,承蒙一方百姓香火供养,妄称小小地仙,仙长换我小七就是。”空中悬出一片染血的碎纱,云汲直接问:“可曾见过穿绯纱的一位姑娘。”断袖轻纱落至小七掌心。上头的残血,依稀含有木棉花芳香,只打量一眼,小七断言:“见过,这姑娘有恩于小七。说来小仙这荒庙得以修葺,全赖这位姑娘的功劳。”实则,暗中给孙木匠送银钱及无名信的,正是杜棉棉。小七解释:“我失去民众信仰,香火全无,灵身不济,再无力护佑恩泽此方民众,本在这荒庙沉睡。一夜,小庙被雷电击中,起了火,毁了椽。恰好一位姑娘路过,那姑娘本着良善菩萨心,怜惜我这荒庙,便暗中给了居于附近镇上的一位木匠银钱,重新修葺这荒庙,引来香客,这才有了现如今仙上所见的整洁小庙。哦,这些,亦是小七向地精打探而得。不知仙上缘何问起这位姑娘。”云汲抬眼,望向掩于山腹林木深处的洞穴,“杜棉棉,曾被囚至断背山一处窟洞内,曾向我求救,现下消失,不知所踪,只剩残破血衣。”小七握紧残裳,一脸惊讶痛惜,“怎么会……我方苏醒不久,灵力不济,时而于这不探泉泉底深眠修行,难不成在我深眠期间,棉棉姑娘出了事。我……我身为一方地仙,竟让恩人在此遇灾,简直惭愧。惭愧至极。”云汲一眼瞧出对方体内灵力微渺,若出厉害妖魔,可轻松避开地仙耳目,便生不起责备之心,于是便向对方打探相关消息,“近日,可有妖魔邪修出入断背山。”小七谨慎答:“六日前,一团魔气忽降断背山歇脚,我实非妖魔对手,担心被妖魔发现,将我灵身摧毁,便蛰身泉底,避开此劫。难道……棉棉姑娘便是被那妖魔所害。”极有可能是魔阴王朝出逃的妖魔,云汲肃容,再问:“可知是何妖魔。”“骨妖,千年黑骨妖。”—赫连断静静立于酒池旁,酒池中的倒影似有些不耐烦,他沉沉道:“小蒜苗,是你自己出来,还是本君揪你出来。”偌大酒池肉林,仍不见半点回音。十二方酒池,赫连断迈开步子,沿池查看。此处一眼望尽,若要藏身,非酒池不可。每掠过一方酒池,望见内里的空落,赫连断眉心便沉郁一份,指骨微蜷,将一池酒冻结。暗室下埋灭灵阵法,专抑术法灵力。赫连断能冻结酒池,并非施用法力,而是自身携带的寒意。那份寒意渗骨,可冻万物。酒池上的霜雪继续蔓延,赫连断停至一方酒池边沿。池底静静躺着一抹身影,凌乱的樱草色轻纱衫,浓密长发幽幽摇曳于酒水之中,面色苍白透明,长睫如扇,他仔细观察对方鼻息处,不起一丝涟漪。赫连断只觉呼吸停滞一瞬,他静静吸一口气,浅声道一句,“蒜苗。”池底之人,毫无反应。赫连断一晃身,落入酒池,托起平躺于池底的那团娇小。温禾半个身子出了酒池,赫连断拨开少女散乱脸颊的一缕发丝,捏着对方肩胛处,又低沉道一声蒜苗。怀中人仍旧无反应,赫连断抱人上岸,让那颗湿淋淋的小脑袋,倚在自己肩头,拿手指探着对方脖颈处的脉息。那脉息似有若无,赫连断手指下滑,寻更强脉搏,噗得一声,一口酒喷到他脸上。温禾诈尸般跳起来,捂着脖子低笑,“痒,赫连断,你是不是故意的,你怎么知道我怕痒。”第16章 菩提简【06】赫连断任由面颊上的酒水,滴落而下。他当然并非故意痒蒜苗,他的确在认真探人脉息,以至于,那口酒喷得他猝不及防。见人没事,心里升起一抹莫名的踏实感,但盯着那张反复揉着脖颈低笑的脸,赫连断来气了。身上的寒意迅速蔓延,将剩余几座酒池,全数冻结。温禾垂首,瞧着蔓延至脚底的霜花,寒气丝丝缕缕入体,她抱着肩膀哆嗦:“这里不是施不出灵力么,为什么你可以。”赫连断不答反问:“半阉人呢?”温禾溜冰似得,溜去墙角一张石台,抱起上置一盏燃尽的鎏金大烛台,而后小心翼翼走到赫连断身前,眼睛弯成月牙状,若仔细瞧,可见眸底藏几缕戏谑神秘,“想知道么,我吹给你。”呼的一声,烛台内的黧灰粉末,朝赫连断面上吹去,齑粉沾染对方面颊的一瞬,被凭空而来的一道霜气阻截,于是那一大口灰末子,被温禾反吸了去。温禾肺痨晚期的架势,一通咳,又拿手往鼻子眼睛处一通揉,这才顺畅了气,而后幽怨地盯着赫连断看。赫连断瞬间明白,那金色烛台内的灰末,便是被火化的人偶灰,“这暗室抑灵力,你是如何看破人偶真身?”温禾她当然没这本事,能成功火化那几个人偶,全靠花铃火眼金睛,瞧出半阉人的真身。温禾打个喷嚏,揉揉红红的鼻头,“我还纳闷呢,此处既抑制灵力,为何你可以施用术法。”“是本君在问你话。”温禾瞧出魔头的不悦,小心而认真回答:“我哪里知道他们是人偶,只是他们欺负我撕扯我衣裳时,我拿墙上的火把攻击。不料,他们极怕火,有一个粗心的,胳膊被当场烧成灰炭,我猜测他们是木偶人,于是用火反攻。”起初,酒池凭空多出几个半阉人时,温禾又惊又气。惊的是魔头还真请来了演员,真如她书中所载,獐眉鼠目,身材猥琐,一个个丑出新高度。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