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禾这才看清,浅雪腰侧系着松霜玉玲珑。她瞳眸蓦地骤缩。自仙门入口,她便瞧见浅雪身侧挂的玉玲珑有些熟稔,因离得远,又未曾细看,没作深想。现下看得清楚明白,大师兄腰身已空,而那块常年佩戴的玉玲珑,已悬至浅雪腰侧。往日,她看上云汲师兄翠幽幽的玉玲珑,赖皮地向人讨要。云汲道,玉玲珑乃家母所赠,要他日后赠予儿媳。浅雪见温禾发怔,直接扯住人袖子往外脱,跨出门后,这才低声问:“祸水仙,墨见愁的身世打听的如何。”温禾如实告之,将打白乌那榨出的话,重叙一遍。浅雪听后,垂眸深思。温禾的视线再一次移向对方腰身系的玉玲珑,“玉玲珑是云汲师兄送你的?”浅雪点点头,“不是送的,还是抢的不成。”“云汲师兄可曾对你提及玉玲珑的意义?”温禾再问。“什么意义?”浅雪一头雾水。“没什么。”温禾转身,沿山路前行,许是山间雾气重,润的眼珠湿漉漉的有些模糊。原来云汲喜欢的是浅雪。她曾听大长老提及,若非云汲修的是无欲道,或可将掌门之女托付于他。但若云汲放弃一身修为,执意娶心上姑娘,也未不可。浅雪不知玉玲珑含义,许是云汲不想对方有压力,便将相思深抑心底。温禾只觉得心口似堵了铅,又似百蚁爬咬,手中蜜罐愈发沉重。浅雪瞧出水仙的不悦,摘了腰侧玉玲珑追向前,“你喜欢这玉玲珑?不如这样,你继续帮我打探墨见愁的一举一动,我就将这玉玲珑送你。”温禾悻悻望她一眼,“不用。”浅雪僵至原地,瞧着对方背影没入林木深处,轻哼道:“还挺有脾气,喜欢的东西转个手就不香了,不要拉倒,我要。”揣上玉玲珑,返回守心阁。大师兄仍端坐梨树下,白玉石桌上花茶已凉,他负手抬睫望一树飘然梨瓣,不知再想什么。浅雪攥着玉玲珑凑上前,“师兄送我的这块玉玲珑,可有特殊意义。”云汲摇首:“未有,不过一块再普通不过的玉饰。”浅雪哦了一声,告辞离去。云汲望向天际漫卷的瑰云,陷入回忆。他未入少室仙府之前,不过是人界某个小镇上最普通的孩子,性子异常顽皮,父母不给他零花钱,他便偷偷拿了家里的玉饰,去换银钱买糖包糖葫芦,好在镇子小,邻里皆相识。镇民淳朴,不会钻无知孩童的空子,拿珍贵玉品换一口零食,不但白白送他糖葫芦,还亲自送他回家,并将玉品交还给他父母。当然,他自然少不了一顿打。没过几日,他瞧见镇上的少爷,皆手拿折扇,身缀玉饰,端得倜傥风雅。于是他又打起他娘亲随身携带的玉玲珑的主意。当时,他娘亲哄骗他,玉玲珑是要送未来儿媳的,若被他不小心丢了摔了可不得了。大人越是这般说,越勾得孩子趣味。一日,他趁着娘亲熟睡,暗中取来心心念念的玉玲珑,系于腰侧,又打玉器店的账房先生那讨了把折扇。六岁未及的小童儿,学着风流公子的步子,往街心上逛荡了几圈,甚觉自此以后就是大人了。娘亲瞧他珍爱玉玲珑,便未讨回,任由他随身挂着。后来他长大才知,玉玲珑乃最普通饰品,并非娘亲口中送给未来儿媳的家传玉饰,但随他时间久了,自然珍重起来。先前温禾朝他讨要,蓦地忆起童年那段趣事,便逗她玩笑,说玉玲珑是送予未来媳妇的。温禾倒再未讨要过。但若她再开口朝他讨要,他定送上。他后知后觉,当时拒绝温禾,不过是希望她多多缠磨他几次,好看她与他赖皮撒娇。现如今,他已入仙府多年,且修的是无欲之道,那块儿童玩笑玉玲珑,已无多大意义。浅雪讨去便讨去罢。温禾捏着紫檀勺,舀了勺木棉花蜜酱,给盘坐短榻的赫连断泡甜茶。心头有一抹松霜绿,总跳出来恍她神,温禾不慎打翻茶盏。响动惊动榻上的赫连断,他掀了眼皮,觑一眼眉梢脸色尽显黯淡的蒜苗,“去哪受了气,来本君这泻火。”温禾快速打扫了碎瓷,又重新择了套茶盏泡起花茶,嘀咕着,“我又不是故意的,凶什么凶。”淡香幽甜随着沸腾水泡漫至房内角落,温禾小心翼翼将方泡好的蜜茶端给赫连断。赫连断不瞅一眼,“拿开。”温禾疑道:“你不是喜欢食甜么,这花瓣蜜酱齁甜齁甜,应该符合你的口味。”赫连断瞥蒜苗一眼,冷冷启唇,“本君记得,你不大爱食甜。”“我喜欢淡淡一点甜。”温禾如实道。“也就是说,这花蜜酱并非你熬制。”“……也就是说,不是我熬的你不吃是吧。”温禾转身走向门口,小手一扬,整盏花茶泼出去。“好,别人做的都是臭的,就我亲手做的才香,你不折磨我你就不开心是吧。好,我这就重新给活祖宗亲自熬制一罐秘酱,齁死你。”赫连断自窗扇间望去,少女已飞身院中树杈,伸手采撷木棉花。他收了真气。蒜苗今个吃了呛药,竟敢蹬鼻子上脸,当面骂他。温禾踩着错乱花枝,伸臂撷取木棉花,腕间花铃一闪,担忧道:“小主,你怎敢同赫连断那么说话,不怕他揍你么。”“你没瞧出来,你小主我求揍。”“啊,我晓得小主不开心了,可是你别故意折磨自己啊。我会心疼的。”“你不懂。”温禾抻长手臂,勾取一朵硕大花瓣,“心里若难受时,受些皮肉之苦会转移痛苦,你不懂。”指尖方触及花瓣一角,整朵木棉被一只大掌先一步撷摘。赫连断踩至一截尾指细的花枝上,“说,揍哪,本君乐意帮这个忙。”“你别本君本君的叫好么,明个开始,你要做妙自言的学生了,我也是你的同窗了,你本君本君的不别扭么。”“你这求揍之心,甚是诚恳。”赫连断一掌拍至身侧树枝,粗壮木棉簌簌而动,顷刻间,花叶纷纷坠地,整颗树,片叶不留,只剩光秃秃枝干。又一瞬,咔嚓几声响,树杆中裂,冠枝将倾。赫连断凉凉眼神撇去,“此乃本君最轻掌法,你可受得住。”温禾踩着摇摇欲坠的枝干,挪挪挪,靠近一身寒气的魔头,轻轻拽了下对方的袖口,咧嘴一笑,“君上,我不作了。树上风大,咱们下去吧。”树枝再经不起分量而折断,温禾禁不住往后一仰。赫连断趁势捞住少女腰身,飞身而下,柔软袍角旋起饱满弧度,惹一地落英缤纷。白夜庐学堂,因赫连断加入,气氛空前紧张。在座皆是入选簋门堑的弟子,妙自言排桌时,十分为难。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