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祝融心里暗喜,不枉白姑娘深情不移等了他两千多年,鹤焉终于过了雪苋姑娘的坎,接纳白芊芊,他想着不久之后就要喝喜酒了,便笑着转身离去。后来,鹤焉同白芊芊果然结为道侣,各大仙门前来相贺,称一对新人乃天造地设,一代佳侣。祝融眼中,夫妻二人相敬如宾,一年后,飘着雪霰的初冬,诞下一女,取名浅雪。直到浅雪长至六岁,一双夫妻,一夜成仇。祝融长老讲叙完鹤焉与白芊芊不为外人知晓的往事后,天色渐晚。云汲送长老出门,斜阳压枝,远山空谷的云岚越发浓郁,他转步,去了思过崖。刚好,崖洞口,碰到鬼鬼祟祟拎着食匣的杜棉棉。小弹弹守在崖顶一株歪脖松树上望风,朝杜棉棉低低喊道:“一切正常,一切正常。”杜棉棉信了小娃的邪,大步朝前迈,冷不丁撞到云汲身上。悬洞内,三位受罚弟子面壁思过,听到清晰脚步声由远及近,一致转头。见是大师兄来,草二率先嚎丧开,“大师兄是来接我们出去的么。”竹已皱着小脸,“思过崖太冷了,我们知错了,再也不敢偷令牌,再不敢跟踪师兄了。”浅雪未曾开口,瞥见来人是大师兄,眸光亮了亮,又继续扭回头,面壁思过。云汲负手前行,“杜棉棉于外头候着你们,你们两个走吧。”腿脚早已跪麻,草二竹已相互搀扶起身,高兴地往外走。及至洞口时,草二旋身,疑道:“浅雪不出来么。”云汲:“我与浅雪有几句话说。”草二这才放心,转回身直朝洞外的杜棉棉身上扑去,“小棉花,我可受老罪了,你不知,里头阴冷刺骨还有小虫子……啊肉弹子,快给姐姐抱抱,给姐姐暖暖。”“不要啦,你好臭……”浅雪听着外头的热闹,起身对云汲道:“大师兄,有个问题我始终想不明白。寰若梦境中,我的神识入了娘亲的身,是因我们本就血脉相融气息相通,而你为何入了我父尊的身,虽然父尊是你恩师,但你们并无血亲干系,为何你的神识未入商弦月的身。”出上邪古墓时,浅雪特意打听一圈,凡是入了寰若梦境之人,男子皆入商弦月的身,女子则被选为雪苋。因墓灵本意是唤醒雪苋,神魂入其他人的身,并无意义,偏她与大师兄入的是白芊芊与鹤焉的身,她始终琢磨不透。云汲道:“幻境生了灵识,自有它选择的道理。”初出幻境后,他也曾遗憾,为何不是他的神识入了商弦月的身,为何偏是赫连断。即便是梦境,他亦想做雪苋的心上人,因那个梦境中的雪苋,是温禾的脸。雪苋望向云汲,见他长睫半掩的眸底,藏匿几丝不易被人察觉的遗憾。于是,雪苋直言道:“倘若可以自行选择,你一定会择商弦月对么。”云汲蓦地抬眸,对着一脸坦然的小丫头,他淡淡一笑,抬手抚上心口,“无论怎样,我都会入鹤焉仙尊的身,因我这颗心,是你父尊给的。”两人走出思过洞,天已稠黑,淡月半隐,星辰疏离,山崖的寒风携裹几缕草木香,吸入肺腑,只让人更觉幽寂。云汲见身侧之人一直垂首走路,他停步问道:“你好像不开心。”浅雪抬睫,眸底的泪光打着转,被浮空的夜明珠一照,比星子要亮几分,她略含颤抖的声音道:“我才知,爹爹不爱娘亲,那么我呢,爹爹不爱娘亲,又怎会爱我。”云汲抚摸上少女的头,轻声安慰道:“你要相信,世上没有一个父亲不爱自己的孩子。”浅雪垂下头,盯着掩在袖下的烟灰玉镯,逆着月光的脸,瞧不出情绪,她的嗓音比蛰伏草丛的虫鸣声还低几分,“或许,我便是那个唯一。”—白乌思筠正打白白苑的枇杷树下喝茶,金银花报,墨见愁求见。白乌口中的敬亭绿雪,差点喷出来,他握着扇柄起身,“难得难得,太阳打西边出来,见愁平日见我,如躲瘟疫一般,这会怎会主动来寻我。”他正兀自嘀咕着,披一身墨色鳞胄的墨见愁已走进院内。白乌热情迎上去,“墨护法大驾光临,白白苑蓬荜生辉,你来的正好,思筠给我带了好茶,这敬亭绿雪,芽叶如碧,白毫似雪,乃上上品,你来尝……”墨见愁掠过他,瞅都不瞅他一眼,直往枇杷树下玉桌前,浅浅嘬茶的思筠走去。白乌十分尴尬,默默靠近,后知后觉道:“不是来寻我的,我说呢。”墨护法终于回头,觑他一眼,“我有话同思筠说,你站在那是否不方便。”白乌笑笑:“好,你们聊。”错身往院外走,走几步感觉不对劲。这是他的宅子,他反倒被赶出去了。他真是太好欺负了,本欲回去碍眼,转念想到他曾害墨见愁被千面毗婆缝了一张脸,罢了。潜入魔域这么久了,心中的道德观念竟还没丢掉,他都替自己感到不容易。头顶的枇杷已熟透,黄橙橙挂着,散着淡淡果香。思筠给对方倒了一盏敬亭绿雪,“这茶与人界的茶不同,拿瑶池水浇灌过,敬亭山只此一株,白姑娘尝尝。”“白芊芊已死,我是墨见愁,你莫要再提旧名。”墨见愁冷脸道。思筠笑笑,给自己添茶,“昨日之事,譬如昨日死,但你若真与昨日划清界限,又怎会来找我。记得你年轻时脾气就臭,不同我吵上几嘴便不甘心,这么多年未切磋,甚是怀念,要不你我过过嘴招。”“你还是这般不正经,我来不是同你废话的,我问你,听闻浅雪入了寰若梦境,她怎样。”思筠端着茶盏,沉吟道:“你与她乃血缘亲情,雪苋的幻境回忆中,她的神魂入了你的身,已晓得了你同鹤焉的过往,出来时虽未说什么,但脸色不佳。”墨见愁心底一酸,已这么多年了,本以为浅雪会安生长大,不成想发生了此次意外。当年,她亲眼看着心上人接近别的姑娘,看着他一点一点喜欢上别人,她表面大方不动声色,心内苦楚自己知晓。那般晦暗艰辛的情绪,被女儿探得,她心里除了心疼,更多的是愧疚。思筠见人满面愁苦,问道:“你打算何时同她相认,她被鹤焉封冻五百年,那五百年便不作数,现如今不过十六岁的姑娘,即便于仙门成长,亦是个不入流的孩子。每个孩子皆期盼能与娘亲相守。你何苦为难自己,又可怜了自己的骨肉。”墨见愁恨恨摇头,“不,我不会同她相认,就让她当我死了。”“难道,你还在记恨鹤焉。”思筠问。“即便我再恨鹤焉,也不会将这份仇恨转嫁给女儿,况且浅雪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墨见愁拳头紧握,嗓音暗哑道。“哎,可怜天下父母心。那孩子也着实可怜。”思筠放掉手中盏,见对面端坐的护法,眸底殷红,他忍不住再问:“有一点我不懂,你明知鹤焉心里头装着雪苋,当年,为何还要嫁给他。”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