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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日老山主教授的天道成了笑话,他未曾做错过什么,却被天道玩弄至此。他渐渐麻木,冷血,甚至生不起一丝同情心。那个意气风发的狼王,已被寒症逼死,甚至,兔娘于青瓦院跪了三天三夜亦未换得他一丝怜悯之心。直到瞧见孤自留在洞穴,无人陪着玩却笑得开心的小兔子。他抱起小兔子的那一刻,感觉她柔柔弱弱的骨肉内,蕴着坚韧的生命力,他似乎听到身体某处有咔嚓一声轻微响,那颗层层封冻之心,裂开一丝纹痕。他日后的生命,更是被这一只小兔子无声无息点亮。无论是儿时的乖巧可爱,又或是长大后的放任不羁总同他唱反调,但他的日子鲜活起来,不再如死水般泛不起涟漪。青瓦院亦热闹起来,有了烟火气,有了哭声笑声。他有时会想,若从未遇见这只小兔子会如何。若他当时狠了心,未曾带走小兔子,又是再过怎样一种日子。直到有天,他于山坳草丛中,发现一对小奶狼,他毫不犹豫将一对快要冻死的小狼抱回青瓦院。那一瞬,他才懂,小兔子留住了他心底最后一份暖,带他寻回了自己,那个有血有肉,仍信天道正善的狼王。冤冤见新郎一双深眸直直盯着她,却久久不说话,她问:“想说什么。”狼王撇回脸,“没什么。”有些话过于苍白,说出来反而无力。“对了,你我都成亲了,你还没告诉我,你到底叫什么名字,老松鼠同大狼打死不说。”冤冤苦恼道。狼王:“老山主给我起名,大力。”因他打小力气大。一个让人幻灭的名字。“……呵呵,还是老破狼听着更顺耳些。”冤冤嘴角一抽,说。冤冤难得娇羞,往新郎身边挪近了些,“那个,你体寒之症方愈,洞房的事……要不要缓缓。”狼王怔了下,耳根稍红,“……那便……缓缓吧。”冤冤:“……哦。”一对新人躺至喜榻,一人睡一边,喜被盖了两条,一双手却十指相扣,紧紧牵连。其实洞房也可以不用缓,洞房的力气他还是有的。虽然他已接受小兔子的爱,但毕竟当初将人当闺女来着。真得缓缓。—当晚众妖胡吃海塞,载歌载舞,不毛山被闹得热气腾腾,欣欣向荣。就连扈三娘,亦来喝了新人喜酒。云汲同长宁回了镇上老宅,取诛邪笔。赫连断寻了个颇安静的洞穴,捏着金锤,敲着盛着一只金蟾的金钵。墨见愁不辞而别,回了魔阴王朝。剩余众位,集体去喝酒。白乌毫无身为高位的包袱,竟同众山小妖打作一团,且一边喝酒一边摇着白扇念诗,“隐隐飞桥隔野烟,石矶西畔问渔船。桃花尽日随流水,洞在清溪何处边。这与世隔绝的小镇极美,这不毛山被野桃衬得颇为野趣,好人好景好兄弟,来,再干一杯。”浅雪得了云汲的特赦令,准许喝酒,被几位热情的小妖多灌了几杯,头有点飘,见千杯不倒的扈三娘,有些妒恨道:“呵,你这个女人勾搭男人厉害,酒量也这么好。我说你啊,好好的女人不当,干嘛作践自己啊。”扈三娘未回话,盯着洞府前贴的大红囍字,又干了一坛桃花酿。待夜深人寂,众妖散去,唯剩凉风寒月。扈三娘缓缓朝新人洞府走去,手中提着一盏四面灯笼。当初狼王请她假扮新娘,逼退小兔子的那晚,她见狼王认认真真扎了个灯笼,又往灯笼底下挂了个朱红的同心穗。她调笑问道:“呀,真好看,能不能送我呀,别让我白帮忙。”狼王递予她,“记得,待会就说是我送你的。”四面花灯,绘四季闲景:一面春雨浇绿,一面夏风婵塘,一面秋月虫语,一面冬雪梅放。将灯芯点燃,四面景上便各映上一只小兔子,白白嫩嫩,玲珑可爱。衬着风花雪月,点亮四季轮回。花灯本不属于她,她还是还给本该拥有之人。自她同那兔子换了身,她从未用兔子的身子去勾搭男人,那些个欢好桃林的女子,不过是桃花糅合煞气幻出的假人。那兔子一身洁白,污了可惜。瞧见有人影移来,扈三娘幻出一把匕首,朝洞府迈进。“站住,干什么去。”浅雪醉醺醺走来。“杀了兔子。”扈三娘风骚中透着股狠劲,“老娘还未尝狼王的鲜,怎甘心让那兔子抢先。”浅雪捏紧卷雷鞭,打个酒嗝,“我再给你这恶鬼一次机会。”扈三娘手中的匕首,猛地朝浅雪刺去。一道闷雷响过,扈三娘于卷雷鞭下,化作一缕灰烟,阴气怨气煞气伴着无数纷落的桃花,愈散愈稀。那愈渐消逝的桃花中,闪过她生前过往片段,正是扈三娘此生难消的执念。一曲琵琶,一对情侣花间月下,依偎道相思……那年她十八岁,是莫城最有名的清倌,她将全数首饰变卖,给穷书生做了敲通腐败官员的经费。书生才华得以肯定,中榜探花。她被一顶小轿,迎进探花府的后门,做了探花郎的侍妾。探花郎说,因她身份不被世人接纳,只能做妾。后来,探花郎娶了高门杨氏千金为妻。之后便是她暗无天日的生活,被打被骂被冤被整日整日罚跪,探花府中任何一个奴才都可欺辱她。再后来,她被构陷与人私通,杨氏扒了她衣裳,只余绣着贱人二字的肚兜,将她囚入笼车,一路游访十二镇。前头的华盖宝车内,是探花郎与探花夫人一路游山玩水卿卿我我,后头的狭小囚车内,是她被路人围观,唾骂指点。每到一镇,前头的一对恩爱情侣都要歇歇脚,相携赏美景品美食。后头的囚笼车前,便竖上一块牌子。一铜子一次。她被多少人玷污糟践过,数都数不过来,其中包括无赖变态,甚至满身恶臭脓包的乞丐。后来她身子臭了,高热不退,依稀记得苍蝇飞虫围着化脓流血的身子嗡嗡飞转。她被扔在一片桃林,身上未有一片遮羞布,仅剩的肚兜都被流氓扯去,赶马的小厮嫌她臭,连个坑都没挖,便走了。有人相遇是救赎,有人相遇是劫难。而有些恨,直至灰飞烟灭,方可消。白乌自一颗野桃树下绕出来,望着湘陵镇的十里桃花层层灰化消逝,不消一会,只剩一地光秃秃的树干,刺着苍穹。他摇着扇子惋叹道:“亦是可怜人。”扈三娘一心求死,不失为一种解脱。—温禾喝了几盅酒,打算去寻赫连断,一块巨石后头听到猥琐笑声,她静步走去,瞧个究竟。竟是两只黄鼬,捧着两册书奸笑,似是看得极入迷,下巴颏上淌了不少涎水。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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