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见愁坐在窗前花凳上,目不转睛觑着她。“娘亲,快将我放了,不然来不及了。”浅雪扭扭被束缚的身子。墨见愁起身道:“你以为我会让你去送死。”“娘亲。”浅雪大吼:“我们等了这么久,错过天象吉时,一切都来不及了。”眼瞅着外头的月亮越升越高,浅雪说了无数晓之情动之理的话,墨见愁全然听不进去。浅雪哭道:“娘亲,你可记得,你当初同父尊吵架,问父尊的那句话。若我是他同雪苋的孩子,可还忍心于我体内埋下雷种。”墨见愁蓦地一怔,长睫微抖。“后来,父尊同我说,只要是他的孩子,身上便背负了清除戾魔之使命。”墨见愁缓缓挨近浅雪,步调沉重似缀了铅,她将女儿的头拢入怀中,哽咽着,“你们心里装的是正道苍生,可娘亲心眼小,眼里只有女儿。全天下都比不过我的女儿。”她指尖划出一道雾光,终是松开缚着浅雪的灵绳。浅雪奔出小草房不久,瞧见一株木棉花树下,迎风站着一道人影。绕着深蓝霾雾的云汲,朝她逼近,“师妹果然不心疼师兄,真要置师兄于死地。”浅雪连连后退,瞧见对方袖下的杀剑,她飞身而起,杀剑猛地朝她心口刺来,浅雪一卷雷鞭,堪堪躲过,恰好望见弹弹打山路上晃悠过来。浅雪朝弹弹吼道:“弹子,拦住大师兄。”弹弹摇摆着小脑袋,望了望一头蓝发垂地的大师兄,随着天上轻云遮月的变幻,一会变成赤袍的赫连断,一会又幻做大师兄。弹弹忆起今早浅雪姐姐施给他好几个灵器填肚子,点点头,“好。”弹弹拦路,浅雪趁机朝雷鸣谷飞去。她脑中浮出的是云汲那张温润如玉的脸,以及那双纯澈的琉璃眸。云汲早前再三叮嘱她,若他入了无垢境,引魔魂入体,出来后便不再是他。那时的他,无论对她说什么,又如何蛊惑,切记莫要上当,铭记初心。三大长老已于厄言石下,祭好雷阵,只待她来。浅雪落入阵眼,倏然,雷谷上空显出两道身影。一身煞气的云汲,一手扼住墨见愁的脖颈,声音蔓撤整座雷谷,“师妹,再不住手,你好不容易相认的娘亲可要死在你眼前了。”浅雪紧握卷雷鞭,僵持不动,眸底憋得通红,只得软声喊着娘亲娘亲……墨见愁颤着长睫,眼缝里觑着不停坠泪的浅雪,她喉咙里艰难吐出几个字,“我的女儿……”她暗中召唤骨箫……一柄墨箫倏地自袍袖间飞出,刺入她额心。云汲松开手中再无价值的女人,墨见愁歪斜地倒下去,瞪圆的眸底,是浅雪歇斯底里喊她娘亲。她错了一生,最终的决定是成全女儿,也不知此决定是错是对。但她临死前的那一刻,心是痛极的。不是为自己,而是为了女儿。表面刁蛮任性,却藏着一颗深明大义之心的女儿。遮掩阴月的云层彻底散去,空中月亮赤红如雪,云汲消遁,一身赤袍的赫连断浮至半空。天空已有惊雷落下,雷鸣谷四面八方围拢诸多天将,打头的竟是商弦月。赫连断翻飞着卷发,袍角有细细雷电交闪而过,他幽幽开口:“前辈这上门女婿当得可爽,眨眼间由魔入仙籍,可是沾了天帝私生女儿的光。”商弦月面上不见气恼神色,只唇角勾出轻蔑弧度,“末路之徒,只能嘴上嚣张。”他手指轻抬,无数手持法器的仙将,朝赫连断蜂拥袭去。赫连断杀得畅快淋漓,一手一个人头,雷阵中的浅雪,口中逸出儿时父尊教给的雷咒,手中卷雷鞭猛地朝天空一甩。雷鸣谷内,无数道雷光直朝赫连断击去,雷电汇卷成一道通天延地的旋涡,将赫连断困至中心,接受千万道雷火击身。震天的雷电巨响中,远天划过一线金光,螣蛇驮着温禾赖空空,直落雷鸣谷。温禾自巨蛇脊背滑下,仰首望着被万千雷电袭身的赤服身影。她一跃而上,朝雷电旋涡中飞去。赫连断正撕扯着击身的雷电,倏见雷涡中落下一道身影,他扑身向前,替她挡去一道袭面的闪雷。“蠢苗,不是走了么。”温禾仰首望着他,哭着道:“我想回来再看你一眼。”赫连断恨得咬牙切齿,“外头看不见么,跑这阵眼中做什么。”“大魔头,你还能出去么。”温禾哽咽。“待会的蛮荒天雷,会将我劈的魂飞魄散,已出不去了。”赫连断如实道,徒手撕扯雷电旋涡一角,“我撕开个口子,你趁机逃出去。”温禾瞧见有无数雷电,如蛛丝一般黏连至赫连断脊背,使得他即便可徒手撕碎降至身侧的雷电,却再逃不出这方雷涡。温禾摇摇头,“我舍不得你,我来陪你。”赫连断终于自密密麻麻的雷电中撕开一道口子,他唇角勾起一抹狂笑,将蒜苗拢至怀中,替他挡消那些错落的雷电。温禾紧紧攥着对方的袖口,惊爆的道道雷鸣声中,她道:“大魔头,对不起,我一直对你那么坏,可我无论怎样待你,你从来舍不得伤害我。”赫连断唇角攒出一弯笑,由衷质朴的像个孩子,“蒜苗,现在才知我的好。”温禾紧紧抱住对方腰身,不在乎劈至手臂的雷电,“所以,别再推开我,这次让我陪着你,就一直陪着你,我想要陪着你……”赫连断将怀中少女推开些,一双红眸泛着宝石般的雾光,他沾血的修指捧着她的脸,“上天予我万般磨难,千道天劫,世人亦从未善待于我,可却让我遇见了你,此生便值得。”“蒜苗,听好了,好好活下去,我这个人本自黑暗而生,迟早归于暗夜,可你不一样,你是一束光,不该被黑暗吞噬。只要你还在这个世上,我神府里便永远开着一朵水仙。”一道惊雷划下,将赫连断体内的云汲震出。云汲落地的瞬间,向前一扑,为温禾挡去劈降的一道天雷,他挂着血丝的唇,微微翕动,“师妹,对不起。”云汲抛出一盏半透明的硕大花盏,正是无妄花。温禾被无妄花笼身,花盏仿似结界,挡消降劈的无数道天雷。一道赤金雷电兜头劈下,赫连断玄袖一挥,将花盏中的人影自撕裂的雷口中甩脱出去。温禾重重跌坠倒地,耳侧雷鞭传来一声撼天彻底的甩响,似召唤雷神的一记古老呼唤,她仰首望见一道赤中带金的天雷闪过,一身墨发青袍的云汲,自雷电旋涡跌落下来,刺目的光晕伴着震天的惊雷声响过……震得五脏六腑生疼,温禾冲雷涡呐喊:“大魔头……”耳边雷声渐弱,她被千万道雷电刺得失明,待眼前景物终于渐渐清晰时,卷雷旋涡中已不见人影。厄言石上,握着卷雷鞭的浅雪,喷出一口血,直直倒下。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