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兵还列阵在身后堵着,明盛下马亲自去牵住了对面人的马缰绳,做了个要扶人下马的姿势。口中状似关切又隐约带着警告道:“二嫂可是魇住了?夜半时分,城外还不知有什么鬼魅,二嫂还是莫要出去的好。”美人孤身一人走夜路,不动脑子想想都知道是什么下场。明盛到底还是扶着人下了马。凑得这般近了,他才注意到这位一向都很有仪态的二嫂是怎么狼狈的样子。美人本就白皙的肤色因为夜里的寒风吹得苍白,衬得眼眶处的薄红越发醒目,眼尾往后还有两道未干的泪痕。她的发髻本是夜间就寝松松盘起来的,一路纵马而来早就松散下去,发丝凌乱地落在鬓边,连衣裳都是胡乱地披在身上的。真狼狈。……也真好看。这到底不是他能肖想的人,明盛克制地收回了目光,但还是忍不住心中慨叹。就这样还想跑?怕是走不出几里路,就要被人捂着嘴拖到野地里去了。第43章 这是猜测明盛瞧着白日里谢韶对于植的处置, 还以为这位王妃不是个冲动的人,晚上“巡逻”也只是为了以防万一,却没想到真就遇见了那么一个万一。瞧着他这二嫂对那位前未婚夫还怪情深意重的。可再怎么情深意重那都是个死人了, 二嫂还是尽早想开些, 不然他二兄的手段可没那么好领教。明盛正琢磨着要不要怜惜一下美人,由自己出面来当这个恶人。好歹让人认认清楚现状,别让二兄真动手把人逼疯了。却不料抬眼对上了谢韶拿出来的……帅印?明盛愣了一下。他先是确认了一遍谢韶的表情,确定她是认真的没错,然后差点绷不住笑出声。他二嫂还怪可爱的。傻得可爱。明盛还是憋住了那笑,只是说话间语气到底带出了一丝, “二嫂想要调兵?当然可以。二嫂有帅印在身,盛自当听令,此刻元川驻守诸军亦是。”他停顿了下, 直直地看向谢韶, “那二嫂想要用什么理由调兵呢?”——总不能是为情郎报仇吧?谢韶被明盛问的一愣, 发热的头脑降了温,人总算彻底冷静下来。什么理由?章恩阳反叛, 于晟州埋伏段温……不,在段温的安危确认之前,这个消息绝对不能传出去,不然乱的绝对不止晟州一地, 刚刚拿下的郭融领地起码会散去大半,就连这会儿在元川投诚的将领也都要生乱。谢韶深吸了口气,再次回忆那梦中的情形。虽然形势不妙,但还不到万分危急的时候, 战场上有段温在, 总有种让人能找到主心骨的感觉, 周遭的将士虽也焦急,但神色中并没有惶惶之感,显然是尚有余地。只是谢韶到底无法全放下心去。打仗虽然不全是看人数,段温这次带的人实在是太少了。对梦中形式的回忆还是有无点用处,谢韶在心底默念了好几句“冷静”,回到暂居郭氏宫殿后,直奔被段温充作议事堂的北殿去了。明盛也好奇这位二嫂要做什么打算。既然对方没有赶他,他也就在身后跟了进去,看着人提着灯站到了沙盘前。夜里的光线总是有点昏暗的,即便点了灯也是如此,明盛不知是不是这个原因,他刚才恍惚间仿佛看到了二兄,但是定睛再看那里只有一道纤细的身影。明盛恍了一下神,忍不住为自己方才那片刻怔愣摇头。他知道这位二嫂很有才华,但是就算对方在军事上有不逊于他二兄的能耐、就算对方在军中的声望高到与二兄并肩,但那又如何?她是绝对成不了一个能带兵的将领。不是因为性别,明盛也知道有几位代夫领军的女将,他这么想,单纯是这位二嫂的性格。不杀人的将军?哈。而偏偏带兵打仗,是当今这个世道上最要紧的能耐了。明盛都不知道他二兄是不是故意的。养了这么只极漂亮华美的鸟,没有给笼子,偏偏剪掉了赖以飞行的长羽。它展翅起来依旧很漂亮,但是却永远没法飞出手掌心。这还真是他二兄能干出来的事。……明盛稍微走了一下神,但是目光还是落在那边的沙盘上。纤细的手指在沙盘划过路径,在几个地点上做了标记,明盛一开始只是不在意地看着,但是不多一会儿神情就跟着渐渐严肃起来,终于在谢韶的手指落到其中一点上时,他忍不住勃然色变,脱口而出:“不可能!”谢韶抬起头来看他。在烛火的暖光映衬下,她的脸色仍旧显出些苍白,但是眼瞳却黑得透彻、仿佛吞噬了全部光线,她轻声反问了一句,“为什么不可能?”明盛张了张嘴,但是什么都没有说出来。过命的交情?结义兄弟?数度生死?他发现这所有的一切都比不上一句:如果他二兄现在死了,麾下的势力由谁接手?他二兄倒是有儿子,但是那小子才五岁,知道个什么?!二嫂倒是有能力有名望,但是在这会儿的世道上,这些东西很重要但又没有那么重要,她没有刀,于是这一切声望才华就变成了任人刀俎的鱼肉,除非他来……等等、二兄为什么把他调回来?!!*晟州,诸剡城。段温抬手示意士卒放开被扭绞着送来的对象。那两名将士迟疑了瞬许,还是领命松开,却仍旧持刀戒备在一旁,以防着人突然暴起。段温瞧了两眼,干脆直接挥手叫人退下了。宽敞的院子里一时只剩下两人,谁都没有说话。段温垂着眼注视着这个被压着跪倒在地,浑身狼狈的人,好一会儿才开口,“兄长。”章恩阳从进来之后就没有动,也没有出声,仿佛是一尊会喘气儿的石像,只是这短短的两个字,却好似让那肩膀沉了一瞬,但那点震颤的幅度太小,又似乎一个错觉。他仍旧没有抬头,只是闷着声道:“是我棋差一招,技不如人、没甚可说的。”段温看了他一会儿,突然短促地笑了一声,“我此行只带了八百人。”章恩阳豁然抬头。这只是平常护卫的数量,甚至还要更少些。对方真的不是为他来的?!段温神色仍旧没什么变化,只是淡淡地解释,“兄长已经杀了五百,如今控制着府上的,只有三百残兵。”章恩阳愣了大半天,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元常之勇,果真当世无双!!”刀斧近前而面色不改,以十倍之弱势逼得他狼狈溃逃。——他输得不冤、不冤啊!章恩阳笑着笑着就呕出一口血来,呛咳了两声,他紧紧盯着段温,语气虚弱但仍旧像带着某种执拗开口,“五年前的燕城刺杀,并非我所为。”段温:“我知兄长不会杀我。”起码在那时是如此。这毫不犹豫的肯定又叫章恩阳生出些许动摇,他顿了顿,翁着声接话道:“但我却可能会对世子出手。”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