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他的反应。他盯着她看了很长时间,唇角绷得紧。她莫名其妙尴尬起来,主动问:“你不要?”那时,他冷笑了一声:“这么喜欢给人做媒啊?”明明是笑容,却让空气温度顿时下降两三度。情书仍被她捏在手里,他没接,抱胳膊坐在自家客厅的沙发上,脚搁到茶几的横杠,低头把玩遥控器。宁酒不太明白他情绪变化的原因,兀自猜测了几秒。可能他不喜欢她自作主张替他收下情书的行为。又可能他不愿意她干涉他的感情生活。总之,宁酒觉得自己理亏了,提了个建议:“需要我退回去吗?”顾暮迟完全忽视了她的存在,用力摁了几下遥控器。电视从蓝屏过渡到彩色画面,热热闹闹的男篮世锦赛传来讲解员激情澎湃的声音。与房间里沉寂的气氛,形成鲜明对比。碰了一鼻子的灰,最后她拿着情书走了,给人退了回去。已经过了三四年了,至今想起来,还对他的脸色有点怵。宁酒心想,还好,宋言遥来找她的目的,不是拜托送情书。自从那次后,她很久没帮过这种忙了。现在,也无法回到以前,没心没肺当做无所谓。她对顾暮迟……心思完全变了。-教室里的人不多,进门后,一股冷气扑面而来。刚在楼下花坛站了将近十分钟,夏天阳光热烈,脸和脚底都被烫出了汗,宁酒从桌洞里掏出一张湿纸巾,擦了擦额头。有些不怕冷的同学同时开了空调和老式吊扇,宁酒正坐在风扇底下,风哗哗吹来,那股热意没几分钟就被吹得一干二净。甚至觉得冷。她习惯性伸手,往后扯了扯,将挂在椅背上的校服外套扯出来披上。马尾末梢垂落,滑到短袖和外套之间。顾暮迟进门,看到这一幕。他拉开椅子坐下来,动作十分自然,像做了无数次般熟稔,手穿进发与发之间,随手拨出她的马尾。感受到手指的力道,她脊背僵住。过去两分钟,他的手已经收回,发丝间仍然残留他的触感。她低下头,红晕蔓延到了耳朵和脸颊。真是奇怪。两人以前拉过手,她抱过他的胳膊,他还背过她。种种亲密的行为,抵不过此时此刻他简单不经意的一个小动作,竟能引起胸腔内强烈的波动,后脖子处似有电流擦过。宁酒盯着封面看了许久,这才翻开语文课本。午睡时间不知不觉悄然划过,住校生陆续回教室。简慧埋头写了一个小时的数学竞赛题,头昏目涨,仰头活动了下四肢,等放松完,她往旁边一看,宁酒背完课本,指腹间夹了一支笔,头往窗外看,正盯住树梢叽叽喳喳的小麻雀看。简慧偏头凑过去,无话找话:“最近你的传闻越来越夸张了。”宁酒回头,眸底落了些平静的光,看似心不在焉地嗯了声。“这事,顾暮迟知道吗?”简慧小声开口,“别人说你倒贴他,还主动送上门之类的话。”“他不知道。”宁酒摇摇头。这些谣言让人难以启齿,第一次听见她甚至难以理解,为什么那些人能将诋毁人的语言说的这么轻松自然。她完全说不出口,根本不可能主动跟他提起来。班级里的人与他关系不算亲近,也不会跟他这个当事人嘴几句。他到现在还不清楚。这样也好。像他这样干净清冽的少年,不该卷入这场污浊的浑水当中。-第二天清晨,宁酒与顾暮迟先后走进教室。此时此刻,早自习还未开始,已有稀稀拉拉的朗读声响起。等人齐了,教室反而安静下来,同学们各自默读课文背单词,学习氛围浓厚,针掉下来都能听见。伴随早自习正式开始的铃声,王闵轩踏进教室。他一来,不知不觉氛围变了样。静悄悄的教室,他先是跟同桌大声闲聊开玩笑,后来又哈哈大笑。班上最混的男生,曾经手贱拽她衣角骚扰的王闵轩,他这种影响同学学习的行为已经不是第一回 了,还特别阴险,专门避开老师不在的时间点。秉持着不与人产生冲突的念头,持续了半学期,没人愿意打小报告招惹上一身腥。于是,他愈发放肆。今天他聊的话题,与宁酒相关。上回因为宁酒和顾暮迟,他被迫罚站一节课。这次他存心要给人难堪,趴在桌上发出嗤嗤的笑声,话题围绕着顾暮迟和宁酒,引起周围同学小声的不满。他完全视而不见,又起身跑到讲台画了一张图,线条如同鬼画符,简陋粗糙,但仍然能看出,这是两人紧密相连的身影。此图一出,班上顿时闹腾起来。学生时代,男男女女多说几句话,一起走个路,都会成为同学们茶余饭后的八卦对象。更别说,他俩一起上学已经持续了一年多了。怪叫声此起披伏,男生们放下笔,冲着宁酒和顾暮迟起哄。像把他俩当做无聊学习中的一点消遣。看到黑板上鬼画符般交叠的人影,宁酒火上心头。她讨厌毫无关系的同学瞎起哄。更讨厌,别人把她和顾暮迟的关系,添上污秽的想象。下节课是班主任的课,向月老师严禁同学谈恋爱,抓得很严。如果被她发现,班主任一定会叫家长。宁酒可以向父母解释清楚,但陈建对顾暮迟,称得上恶劣的态度,至今回忆起来,依然让她胆寒。高中恋爱这种事,陈建绝对不能容忍。她不想再看到顾暮迟被责怪,被讽刺,被所有人当做一个笑话对待。宁酒本身不是一个勇敢的人。恐怖电影的高能片段,必须透过手指缝中观看。犯了错,害怕被老师批评。所有人的目光注视她,会觉得羞涩不好意思。这会儿却生出偌大的勇气。倏然冲到讲台,与王闵轩擦肩而过,那么纤细的身体却有一股力量,撞到他的肩膀。王闵轩大概一米七五,比宁酒高出十公分,一下子没做好准备,从高出一截的讲台,猝不及防地跌了下去。踉跄了几步才稳住身体。他楞在原地。宁酒拿起黑板擦,干脆利落擦干净黑板。指腹沾了点粉末,她拍了拍手,表情平静,环视了教室一圈,一字一顿地说:“我俩是朋友,你们别乱传了。”视线掠过顾暮迟,他似乎完全怔住了,脚步顿在过道。他跟宁酒一样,起身了准备上讲台,速度却没宁酒快。宁酒收回目光,重新对上王闵轩的脸,换了副语气,很凶地说:“再乱传,我就去跟班主任说你污蔑我们。”斜长明亮的阳光从玻璃窗照进来,阳光打在她细白的脚腕。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