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矛盾地希望她在后宫能有一争之力,却又希望丹姝变回从前的模样,以证明他并未辜负老师的牺牲期待。直到今日瑶华宫事出,他才惊觉若说自己信她七分,丹姝怕是信他不及五分。他的摇摆、矛盾、不坦诚,如何不是将她置于险境。密林中,鸟声、风声皆不见,唯余祁钰一声叹息:“前路多艰,朕不愿与你互相猜忌。”淡蓝色的天幕还未来得及卷起,太阳方才透出点亮堂。辰时一刻,太阳还未露面,可山里的薄雾却不知不觉散了许多。明丹姝看他良久…蓦地,笑声惊了树上酣眠的雀儿,重新握回他手里:“狡兔三窟,皇上真是让臣妾大开眼界。扮猪吃虎不外如是!”祁钰已做好了与她交底的准备,不料她却笑得眉眼弯弯飒爽洒脱得很…心跳如擂,像是一脱手她便如惊雀飞了似的,带着意气:“既走到这边,再不能逃了。”“我阿爹留下承平票号与瓦寨,与我做嫁妆。” 明丹姝脱口改了称呼,三分明白七分糊涂,心里涌出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懵懂情意。似有所感,点了点他心口:“以这皇寺为聘,公子可舍得?”“日后无论皇廷富贵,还是山河破碎,你与朕休戚一体,再无退路了。”……穿过密林,有一面庞白净的小僧人静候于角门,与他二人见俗礼道:“宁一给皇上请安。”“你与陈瞒守在院外即可。” 随宁一行至一方别院,祁钰带着明丹姝推门进去。“奴才杜方泉,给皇上、瑜主子请安!” 有人立刻迎上来,正是早前为吴秋乐鞍前马后的杜方泉。明丹姝了然,想来昨日瑶华宫一场风波,其中又有祁钰的手笔…她往内室去,果然见祁瑭正在小榻上沉沉睡着,脸色虽然苍白了些,但显然并无性命之忧。摇头轻笑…纵她知内情,也并看不出吴秋乐有什么漏洞能让他这样动起手脚…“孙景手脚快,并未将你的解药喂瑭儿服下,落心草与乌头相克,呕血亦是排毒,便有昨日那番可怖景象。”祁钰伸手探了探祁瑭的鼻息,见呼吸平稳显然脱离了险境,带着明丹姝出去往另一方院子走去,仍留杜方泉在里面侍奉。明丹姝一点即通,皇子早殇不祥,自不得停放,想是出宫到皇陵下葬的路上做了手脚,将祁瑭移到了这来。“大皇子个性软绵,并不适合养在宫中。” 她隐约摸到些祁钰此为的心思…郑穷作恶,贵妃为虎作伥渔利其中,死有余辜。可祸不及稚子…山雨欲来,首当其冲的便是宫里的孩子。“待他好转后,另替他寻个安稳的去处。” 祁钰如是说。兜兜转转,绕过几间庙宇,复往山上行走,再穿过几道矮树林,另露出一座修在半山腰的院子来。自远处迎上一人,身量步伐她隐约觉得有几分熟悉…待近看时,大惊失色:“贾三一?”作者有话说:祁·白切黑·钰第62章 假面“这不是…长乐宫的总管太监吗?” 她问道。无论明家尚存时, 还是过去五年里她都不该有见过丰王…如今认不出才是正理。她若贸贸然认出丰王这张脸,便是承认了祁钰身边有人在替她做事…一直以来,她二人看似一拍即合、同仇敌忾, 可情分以下则是抱布贸丝, 皆有所求。自踏入皇寺,她脑海中的弦便一直绷着…今日这番剖心相诉,不早不晚偏在吴秋乐入宫之后,真心里夹杂着几分试探利用,尚不得而知。非她多疑,小看他的真心…只是他对自己纵有男女之情, 故人之义,可这帝王情谊在江山权柄面前,孰轻孰重不得而知。何况, 吴秋乐所言并非夸大其词, 钱帛易收、兵权其次, 最难的是人心向背。若他最终动不得吴家呢?焉知她姐弟二人与河阳刘氏,不会成为第二个郑国公府!“过去可曾见过丰王?” 祁钰见明丹姝脸上的惊愕不似作伪, 作不经意问道。“父亲过去担心丽妃将心思打到臣妾身上来,耳提面命对其敬而远之,十岁后连宫宴亦少露面,自然不曾见过。” 明丹姝视线仍是落在不远处的贾三一身上, 茫然不解,回话却滴水不漏。“怎么突然提起了丰王来?” 手攀着他手臂,明眸善睐嗔怪道:“皇上若再卖关子,臣妾干脆回宫去, 自此撂开手!”“随我来。” 祁钰带着她往屋内走去。小屋四面无窗, 墙壁上挂满了未打开的卷轴, 屏风之后有一面一人长宽的穿衣镜,镜前摆着的…“猪皮?” 瓦寨中不乏擅易容之术的能人异士,明丹姝自是见过,再看不远不近跟在身后的贾三一,暗自心惊…最粗浅的易容之术是以铅粉、花草汁子、米粉等在面上着色,掩盖本来的眉目特征,可这样的方法却为从根本上大改容貌。而江湖中更为精湛易容之术则是以乳猪皮以药水泡过,祛除油脂后缩水风干成与人皮相似的质地,再以酒泡之充盈防腐,刮皮切割成为想要的面具形态,最后以鱼胶覆面并粘贴毛发胡须。如今在瓦寨卜玉郎,便是易容的好手,不曾想祁钰长居宫中,身边竟也收揽了这样的奇人异士。祁钰走到镜前,拉开系在镜框上的卷轴…“这是!” 明丹姝骤然回过头去,错愕不已看着与画中男子神态面貌如出一辙的贾三一。回过神来错愕与祁钰道:“此人扮作丰王,以贾三一的身份在长乐宫身边…皇上意在…引蛇出洞?”半真半假,她早便知道贾三一是丰王,却不知道就连丰王亦是祁钰着人假扮的…“爱卿聪慧。”“知道皇上智珠在握,臣妾才算是真正放心了。” 她并未出言多问真正的丰王去处,他既算无遗策,焉知自己不是他棋局一子。如今日如从前,许多他不方便出面的事,自有她的名义出面挡下;反之亦然,她如今尚只能借他的力,为明家复仇昭雪。后宫牵扯着前朝,他们互为彼此最趁手的利刃。抬眼看着朦朦胧胧的天色,“早朝时辰要到了,该回宫了。”她乖觉地不问祁钰的后手底牌,正如不曾全然交接托付瓦寨和承平与他。既显示彼此合作的诚意,又保持着泾渭分明,彼此心安。“丹姝…” 见她如此识趣,祁钰欲说什么…话在嘴里转了转,又无法开口给她承诺。终究只道:“杜方泉和赵雁儿朕交由你处置,只是皇后,朕另有打算。”“臣妾知道了。” 明丹姝从善如流,既不意外也未露出丝毫不高兴。“御史台宋家倒向徐鸿,留不得了。”一山不能容二虎,祁理在她身边养着,自然不能再留个摇摆不定的外家。“由你。” 祁钰并无异议,科考有新人入朝,此时拿回御史台也好再行替换。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