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这一辈,吴非易自幼无论经世学问,抑或人情世故,皆出类拔萃。便理所应当地占了她亲大哥的位子,养在她母亲身边享着嫡子的尊荣。如今…也到了该报恩反哺的时候了。祁钰回了承明宫,见孙景由梁济接待着,正于殿外候着。“随朕进来。” 话音顿了顿,又道:“梁济,你也进来。”“喏。”梁济这些日子办差打起十二分的小心,皇上话愈少,脾气便是愈发地难以捉摸。不单单是寻常侍奉,更有的是…待各色人等的态度。“孙景何事?” 祁钰问道。“回皇上,瑜昭仪差人递给微臣一张方子。” 孙景将方子交友梁济过手,递给皇上。“此方何意?” 祁钰隐隐觉得不安,问道。“回皇上…” 孙景迟疑,余光瞥了眼在祁钰身后竖着耳朵的梁济,再见上首皇上并无阻挠之意,方才试探着缓缓道:“此方,是解寒药的。”一时缄默无言…祁钰心里沉甸甸的,明丹姝知道这事,并未与他哭诉抱屈,而是强颜欢笑地试探着他的态度…她借孙景的手将药方递到御前,是将选择权交回他手中。祁钰满心都是明丹姝方才与他说的话…迟迟不敢松手将这薄薄一张药方扔进火盆里…她有怨吗?明丹姝日后会成为贵妃、嫡子养母甚至太后,除了孩子,他能给她和明家皇权之下鼎盛的尊荣体面。眼下,她如此乖觉聪明,出乎意料地配合。这分明是一早便乐见其成的局面,可他却窝着一口气,堵得人心口发酸…“皇上…” 祁钰的神情尽数落在孙景眼里,适时道:“皇上数日前所问瑜昭仪的腹痛之症,亦是寒药药性日积月累所致。”“嗯…” 祁钰心乱如麻,若丹姝有子,明继臻日后掌兵欲扶持亲外甥上位…可会再起萧墙之祸?东宫与丰王十数年相争,已将大齐的底子耗得虚透了。如今他欲斩门阀,又是一番震荡。下任君主该休养生息,无论江山社稷,还是百姓民生,都断断经不起内忧外患再耗。可丹姝…他到底不忍:“若…减轻药量…”孙景心领神会,心下松了口气,面上却不动声色。“臣在此方之上略摘出几样,只慢慢地调养着瑜主子的身体,又保存些避子药的药性。”“便依你所奏吧。” 祁钰揉了揉眉心,缓兵之计…容他等明继臻回京…再想想…“微臣告退。” 孙景应下,心里琢磨着药方如何增删改动。“管好你的嘴。”梁济方要上前回话,猛地听见皇上告诫孙景的话,吓了一个激灵。谨慎道:“皇上交待奴才的事,都办妥了。”皇上着他去到翰林院和春闱头五名试子落脚处宣旨,明日辰时奉旨入宫于朝上进行殿试。“见到吴非易了?” 祁钰难得正色打量起跟在他身边十数年的梁济。“是,按皇上的吩咐。” 一词不敢多言。“他住何处?” 吴非易几轮应试答卷祁钰皆有过目,对其人三分好奇七分赏识。放下立场成见,此人的确是个能与程青山平分秋色的难得人才。“回皇上,吴非易与寻常入京赴考的学子一般,住在尚书弄的客栈里。”“倒是谨慎。” 祁钰了然,又问:“程青山呢?”“程青山一直借住在程相府邸…只是…奴才去宣旨时他恰巧不在。”“去了何处?” 祁钰观梁济神色,便知猫腻。“据程相所言…” 梁济心里叫苦,这位程爷的事总有些棘手…硬着头皮道:“程青山自日前出了考场…便去…去喝花酒了。”离经叛道的事,放在程青山身上倒不奇怪了…祁钰露出几分了然笑意,这吴非易与程青山二人在治国策论上一保守一激进,各执一词截然不同,在个性上…亦是大相径庭。有趣的很!作者有话说:第70章 翠微自承明宫出来, 孙景又回了太医院,照方抓药,坦坦荡荡亲自送去了景福宫。“方子给皇上看过了?” 明丹姝见他来得快, 问道。“回瑜主子, 看过了。” 孙景如实交代。“如何?”“皇上首肯微臣减了解药的药性,以缓解寒药带来的不适症状,却…并未解散避子药的药性。”孙景不甚明白她既得了解药,为何又借他之手将药方呈与皇上,费这番周折却不如私下服了解药来得便宜。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心中疑惑却并未多嘴。明丹姝闻言却并不意外, 祁钰的计划的确是为来日计最为保险的,自然不肯为了她三言两语而改变。至于为何借孙景的手,将药方交给他…孩子总要有的, 与其她偷偷摸摸用了解药, 事后惹他怀疑忌讳, 倒不如…让他亲自松口…“这药…在太医院是如何留档的?” 明丹姝拆开一包,信手拨弄着其中的药材。祁钰幼年经历外祖灭门的惨案, 青年又逢故事重演于他视之如师如父的明家,十余年周折隐忍,造成了他多疑克己的性格。这月余来几番交锋,祁钰无论对她几多伪装试探, 他于她父亲的孺慕之情是真。她潜移默化地将他对明章的愧悔和依赖,转移到自己的身上…这些,足够她平平安安生下子嗣了。“按瑜主子吩咐的,这药材微臣未曾假手于人, 与山姜姑娘交给微臣的一般无二。”孙景配合着她, 明修栈道, 暗渡陈仓 。“至于…在太医院留档的…自然是皇上首肯的药方,瑜主子放心。”“服了这药,日后,本宫若有孕了呢?”孙景明白,她这是在未雨绸缪问他若有了身孕如何同皇上交待。便是在御前,他亦未将话说死,应对如流:“这副药虽未完全散了寒药的药性,但毕竟有解药的成分。瑜主子年轻易孕,种种因素加诸,机缘巧合之下…也是有可能的。”明丹姝将药包递给山姜,不遮掩避讳于孙景,直言道:“送去与芸娘看过,没问题便与本宫煎服罢。”余光,并未错过孙景的讶异。“你一定是想问,本宫如何得知寒药的事?”“微臣不敢。”明丹姝展颜,孙景游走于她和皇上之间,八面玲珑的本事自然不容小觑。沉吟片刻,忽然问道:“孙景,周琴是谁的人?”“微臣只知她是臣失散多年的胞妹,其余一概不知。”孙景不妨她此问,面上一闪而过困惑,不卑不亢继续道:“想必瑜主子也调查过我兄妹二人的身世,便该知多年不见,周琴与微臣并不亲近。“是吗?” 明丹姝见他神色并不作伪。亦如他所言,她的确是命程青山在宫外查过周琴与孙景多年来的经历,孙景自江阳老家入宫后便一直跟在赵松茂身边,在太医院中做学徒。而周琴,也如她所言,长在烟花之地,逢太后选调乐女之机入宫…至于到底是何人送她入宫,却查不出头绪。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