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意识到,迟阙早在两年前就陪过很久了。陪自己重病的爷爷。习惯不过是无奈地逼迫。“是,这边的床确实不太舒服。”他深吸一口气,撇了撇嘴角抱怨,“咱们争取早点回家住。”迟阙笑了笑,闭上眼顺着他说:“好。”奔波受惊了一整夜,现在终于消停下来,困意顿时席卷大脑。云绥连打了好几个哈气给迟阙放下枕头,半眯着眼爬回了陪护床。大脑即将陷入休眠时,一道微弱的意识刺激着他的神经。我好像……忘了什么事?但神经反射只跳动了一下就被疲惫淹没了。不知是不是太累反而睡不好,云绥在梦里就没消停过。他一会儿出现在迟家老宅看着地上红的发黑的血,一会儿又在手术室门口和林薇虞兮吵架,意识飘飘荡荡跟走马灯似的观看着。但忽而间,乱七八糟的人都从梦境里蒸发,迟阙一步一步缓缓走到他面前。他们像是站在海面上,又或者是光滑的镜面上。明明很安静,他却只能看到对方的嘴在动,听不见任何声音。“你在说什么?”梦里的他拼命往迟阙的方向靠近想要听清,近在咫尺的距离却无论无何都突不破。云绥心急如焚,惶恐之际突然听到面前人发出忍痛的闷哼。“唔……”“迟阙!”他刚伸出手,脚下的镜面突然碎裂。“啪!”刺耳的破碎声震碎梦境,云绥猛然睁眼。黑暗中,对床的人影趴在在护栏上,脑袋低垂着,痛苦又沉闷地咳嗽。云绥连忙打开床头灯,只见床头柜上的陶瓷杯已经成了地上四分五裂的碎片。原来梦境里的破碎声并不是梦。云绥一低头,顿时瞳孔一缩。只见地上溅了一片血迹,星星点点的连在一起,触目惊心。迟阙有气无力地解释:“我原本……是想按铃。”“好了好了,我知道,我知道。”云绥忍着哭腔扶正他的身体,一把拍响床头铃。迟阙抹了抹脸上的血迹,深吸一口气试图稳定失衡的心率。失血过多的眩晕感一阵阵逼上来,他只好闭着眼睛缓解脑袋的钝痛。刚闭了一秒就被云绥拍了拍脸颊,声音颤抖地问:“你是流鼻血还是又吐血了?”这个问题很吓人,但迟阙莫名想笑。“可能……都有吧。”他也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回答出了声,因为云绥没有给他回应。原本想再回一遍,病房主灯就被赶来的医生打开。刺眼的光抹杀了他复述的力气,半睡半醒的意识彻底灭了下去。直到凌晨四点,迟阙才从急救室里出来。云绥从半夜惊醒就一直强忍着恐惧,看到迟阙稳定下来才松了一口气,眼泪失控地掉下来。“小绥,我们回家吧。”林薇的语气温柔,态度却强硬了不止一星半点,“让护工守着阙阙,对你和他都好。”她原本做好了云绥会坚持在房门外守着的准备,没想到云绥只是抹掉眼泪沉默地点头。这一夜无人安眠。云绥在床上翻来覆去了大半个小时,几乎熬穿了一整个晚上才囫囵睡去。再睁眼已经中午十二点。云绥这一辈子第一次睡到中午,坐起来时大脑一片混乱,差点分不清今夕何夕。打开房门,恰巧撞上梳洗完毕的林薇。母子俩对视半晌,林薇挽起垂落的碎发,扫了眼他身上的睡衣不咸不淡道:“没让保姆做饭,去换身衣服,我带你出去吃。”云绥垂下眼点了点头。一夕之间,母子俩仿佛失去了交谈的能力,沉默分坐于餐桌两侧。云绥心不在焉地用筷子维持自己的生命,面前突然被推过来一杯柠檬茶。他抬头,只见林女士正撑着下巴注视他。云绥识趣地搁下筷子。“你之前有看到他有……这方面的表现吗?”林薇问得委婉,但云绥还是手抖了一下。“嗯。”他抽了张餐巾纸,边擦边含糊地回,“之前看他身体……”他的喉咙滚了滚,却始终没能说出来。仿佛一点说人体弱不好的话都会应验到迟阙身上。“反正没想到会是这么严重的。”他把纸团丢进一旁的烟灰缸,“因为我对医学不够了解。”说话间,最后一道菜端了上来,瓷盘碰撞桌面发出清脆的声音,和他的冷笑同时响起。“当然,也有我对两位尊敬的长辈不够了解的原因。”林薇神色一顿,目光轻移。“您居然也会心虚。”云绥浅笑着讽刺,“我以为您会一直捂着耳朵闭上眼睛往前跑。”林薇半晌没有说话。云绥摇着头端起茶杯,对着液面叹了口气。到头来,居然只能用这种毫无帮助的做法减轻恐惧。“小绥,虞兮是我唯一一个与我从小一同长大的朋友,我与她无话不谈。”林薇在漫长的沉默后终于开了口,“我对迟阙的关照是因为他确实是无辜的受害者,但这并不代表,他在我心里会比虞兮重要。”和缓的语气听得云绥心里阵阵发冷。林薇漫不经心地将餐巾纸折成小方块:“毕竟一个早熟听话,稳重聪明的孩子没人不喜欢,我也确实因为劝虞兮离婚出走而对他心有愧疚。”云绥忍不住动了动嘴,却被林薇抬手制止。“联姻就是家族的傀儡,我希望她自由。所以我要承认我偏心。”她擦了擦手指,平淡的目光变得锐利,“我与她是至交,所以行事偏颇,那你呢?”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