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双脚却仿佛被灌入了铅水,怎么也不能挪动分毫。玉佩被长笙紧紧攥在手里,他眼尾发红,在眼眶充溢的水珠被强忍着不肯让它掉下。好不容易,他终于又能迈开一步,却听后面张巧儿忽然哽咽地说:“长笙师弟,三年前,那白衣人,你真当我们信了你的说辞吗?”“为什么你不想想,我们怎么会这般轻易地站在你那边?”张巧儿哭道:“还不是因为,我们知道那白衣人就是谷主?!”长笙几乎崩溃地吼道:“别再胡说了!”“究竟是不是胡说,这张脸,你可认得?”张巧儿从怀中取了一张人皮面具出来,摊开在少年面前:“我就说昨夜第一次见到谷主,他为何会这般大方地将此物给我把玩,原是早打定主意,要死在这儿了。”在看见女孩手中熟悉的人皮面具时。从刚才起就一直在自欺欺人的少年,终于彻底崩溃了。熟悉的脸,熟悉的眉目。可是最熟悉的是出现在青年的脸上,而不是此刻冷冰冰地被摊开在女人手中。“云虚……师父。”长笙呢喃着。一步一步,走到了张巧儿的面前,伸手,接过了那张人面具。“云虚师父。”他轻唤着,记忆中,所有的细节,似乎都在这一刻全部连接起来了。为何青年能够在落霞谷待七年之久都未曾暴露过身份。为何他对自己的父母和苏黎的一切都那般了解。为何他能够取得《天凰真经》和《飞凰步》的手抄本……明明只要思考,就一定能够发现其中端倪。可长笙却一直被自我所蒙蔽,天真地恨着苏黎。天真地爱着云虚。*少年疯了一样地冲向废墟,徒手挖着那些石块。他此刻像是个双目赤红的疯子,任凭指甲血流,双手颤抖。陆桉看着他的动作,眼眸悲痛,却依旧道着:“谷主早就想死。”“从念莺小姐死去的那一刻起,他就无时无刻不想随她一起去。”“但是《天凰真经》第九重,容颜不老,长生不死。他无法自杀,亦无法被别人杀死,除非那个动手之人,是同样将《天凰真经》练到第九重的人。”“老谷主苏为新,实际上就是两百年前《天凰真经》的创造者,他已经活了两百多年了,他在两百年间换了很多身份,在第一任妻子老死以后,他早就心存死志,可是这两百年却迟迟无人练成《天凰真经》第九重,直到谷主苏黎出现。”长笙继续挖掘着,他好似已经成了一具没有灵魂的傀儡,嘴里不断喃喃着:“云虚师父、云虚师父……”“老谷主在念莺小姐即将成婚之时设计,逼得谷主与他反目成仇,故意在谷主手中解脱这两百年的孤独。而谷主在得知真相以后,便开始选择避世。”“直到魔教血洗问剑山庄,他才又被逼着出来。”少年听到这里,动作一顿。“他……没有勾结魔教,对吗。”干涸的声音,好似久久没有获得甘霖的沙漠,已经哀恸的不成人样。陆桉道:“沈络血洗问剑山庄的真正目的是谷主,他想要拥有《天凰真经》,所以挟持了念莺小姐,逼谷主前来交出真经,念莺小姐为了不让真经落入沈络手中,在楚问天死后选择自杀。”“谷主也是从那时候起,便心存死志了。”“长生不死不是恩赐,对于老谷主和谷主来说,这都是诅咒。”长笙忽然笑了起来:“所以……我也被诅咒了,对吗?”少年笑着流出泪来。“太过分了,外公……云虚师父……”“你们都可以选择死,那我呢?”明明昨日,长生不死还是一种恩赐。他想要和云虚师父永远待在一起,不管沧海桑田,还是山河变迁。可是仅仅一夜过去。什么都没了。长笙。长生。从今往后,这世间——唯有他一人长生。待着永恒的孤独和痛苦长生于世。直到下一任继承者的降临。思绪万千,每一条都是痛苦。他想死。他从来没有这么痛很过云虚师父,痛恨过《天凰真经》。“我恨你……我恨你!”他嘶吼出声。崩溃就在一瞬间。这个世界似乎在少年死寂的心中开始分崩离析。最终山河覆灭,万物成空。所有的一切都幻化为泡影,于指缝间流走。什么都不剩下。立于雪地中的少年孑然一身。周围成了茫茫雪景。一片惨白中,没有任何人来。难道……就在这不甘心和痛苦中醒来吗?少年问着自己。真的就这样醒来吗?答案是否定的。他不甘心。他愤怒。压抑许久的情感在顷刻间爆发出来!头顶的微光在即将笼罩少年全身的那一刻,被一道看不见的屏障突然挡在了外面!长笙抬眸,冷冷看着那个光芒,俊美白皙的脸上,忽然露出了一抹冰冷又癫狂的笑。“苏黎……”他一字一句地说道:“别想这么轻易地,就从我身边离开。”于是世界重启。万物复苏。他不会醒来,也不会让苏黎的意识离去。他们之间还没完。即便理性的自我此刻正站在他面前,用一种平静又哀伤的眼神看着自己。“我提醒过你,不要相信苏黎。”身穿军装的自我淡淡说道。长笙想起三年前在丹峰山做个的那场梦。梦中杀死的青年,最后却成为了云虚。想来那时候,理性的自我就开始提醒他了,可惜,冲动还是战胜了理性。造就了这个结局。长笙讽刺他:“让我像你一样想要触碰却不敢伸出手,渴望却苦苦压抑,用理性包裹一切,最终换来永远自我神伤的模样,我做不到。”凌烨笙看着他,却无法反驳什么。那是过去的自己,冲动,却炙热如火。“……”罢了。长笙和温烨一样,都是过去炙热的凌烨笙,没有丢掉一切感性的凌烨笙。所以,他又是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再度抬眸时,长笙已经消失不见,熟悉身影却出现在了凌烨笙的眼前。是苏黎。*虚无的世间空无一人。唯有湖中心的苏黎依旧站在那里,衣着不知何时变成了他最常穿着的那件白色军服,上面的黄金穗子和镶金的装饰线在这片雪白间泛着金黄色的光,黑色皮质反光质感的长靴将军裤膝盖处的布料扎在其中,衬出青年小腿的紧致肌肉。苏黎看着身上的衣物,微微蹙眉。雪白的世界似乎容不下一丝污垢。他左右看了看,没有别的东西存在,脚底的粘稠液体已经成为了一面近乎镜子一样的物质。——这里,或是就是凌烨笙精神的空间。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