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松声笑道:“不就是福薄命弱的人才求这些有的没的吗,你就不想多活两年?”这回林霰不说话了。因为解铃铛,人都聚到了一块儿。河长明一点点将空掉的红绳缠绕在手指上,他缠的不算紧,一根手指绕满,便绕另一根,没一会儿,他修长的手指便裹满了鲜红的绳线。第二次钟响,依旧是三声。霍松声低头看手腕上的铃铛,伸手弹了一下。他没什么愿望好许,也不会将希望寄托在一个小小的铃铛上。林霰靠近他一点,在耳边问:“小侯爷,不许愿吗?”“我不信这个。”霍松声说着,抓起林霰的手,把自己那枚铃铛给了他,“也不信你。”他重归人群,在阵阵发愿祝祷中,像一只落了单的孤雁。赵渊手中的星石闪起光来,那是新一年的预示要出现了。官员们依次站回原来的位置,霍松声这才发现,他们每个人脚下都有一个白点,他们就站在白点上,仿佛一开始就已经标定好了位置。司南鉴十二层塔顶安静非常,墨绿色的星石在闪动中,一点点变成另一种颜色。宫中人都知道,河长明的星石可以预示吉凶祸福。如果星石颜色不变,表示国泰民安,若星石颜色改变,且变成红色,则表示大凶。是以所有人都屏住呼吸,过往河长明的星石从没闪过光,也没有变过颜色。赵渊的脸在逐渐浓郁的红光中扭曲起来。他似碰到什么脏东西般扔开星石,血红的星石掉落在星盘上,被火舌卷起却无法熔化。“长明!”赵渊从未碰到这种情况,声线颤抖,“这是怎么回事!”河长明慢慢矮下身,众目睽睽之下,将手探入冒火的星盘边沿。更令人称奇的事,那火焰在被河长明碰到的瞬间,变成了幽幽的蓝。河长明将星石捞了出来,不怕烫似的,用拇指用力在星石上擦了一下。“大凶兆,血光。”河长明手中多了一卦铜钱,他闭着眼,手指一一自铜币捻过。“方向。”河长明倏地转身,“西偏北,倾斜半格。”紧接着,星石上的红光渐次淡去,取而代之的是浅浅的金。河长明眼尾一颤:“大吉兆,金星。”“南,星落位。”河长明循着方向转身,第三次钟声在此刻敲响。林霰淡淡抬起眼,与河长明面对着面。而司南鉴塔顶西偏北倾斜半格的方向,那人刚刚确认好自己的位置。血光大凶兆,直指新任文华殿大学士,燕康。燕康还没来得及慌神,就见河长明的星石再次变成红色。这一次大凶兆指向的是正北方。而北方那一条线上只站了两个人。一个是星盘上被火包围的大历皇帝,另一个,是当下长陵城权势滔天的宠臣,赵渊的女儿,大公主赵安邈。第二十七章河长明微抬起眼,肩头覆着着大片大片的清辉。血红星石在他手中闪烁着,犹如漫天雪雾中亮起的凶煞血光。赵渊明显愣住,全身上下僵得像一块古老腐化的石头。在场所有人都被这一变故惊的骇声连连,倒吸一口凉气,不知这凶兆究竟是指向大公主,还是这大历的主人赵渊。司南鉴塔上传来整齐一致的脚步声,列队的羽林军环绕过来,将河长明团团围住。大公主轻蔑一笑:“给我拿下这个妖言惑众的奸人。”河长明拢了星石,虚握的手指间红光渐渐寂灭。他摘下兜帽,冷淡出尘的样貌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赵珩站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漫不经心转动着拇指上色泽碧绿的玉扳指,笑着说:“安邈,不用这么着急,父皇还未发话。”长陵城中谁不知道赵珩和赵安邈两相对峙,争皇位争得不可开交,平日朝堂之上就剑拔弩张,背地里更是恨不得掘地三尺挖出对方的把柄。今日这星象,对赵珩来说简直是个拉赵安邈下马的绝妙机会。且不论预示是真是假,以赵渊对星象深信不疑的态度,只怕今日过后,心里不长疙瘩是不可能了。赵安邈脸色渐冷,头戴的珠花在夜色中颜色格外艳丽:“河长明以星象之说蛊惑天下,父皇真龙天子,被他冠之大凶,我替父皇杀了他,是替天行道。皇兄,你拦着我,不会是相信这奸人所言吧。”“自父皇登基以来,大历国运昌盛,百姓安居。”赵珩嘴角噙着微笑,“安邈,你这么着急将父皇与凶兆勾连,安的什么居心?河鉴长向天问诏,过往预言皆已应验,如今警示在前,真假尚无定论,你如此心急要将杀了河鉴长,难道说大凶之兆并非空穴来风?”“究竟是空穴来风,还是有意陷害,皇兄,这点还有待查证。”赵安邈也笑起来,她模样与赵珩有几分相似,笑时更像,“别以为宫中无人知晓,咱们这位不食人间烟火的司南鉴长是你送到父皇身边的。”赵安邈意有所指,一语道破宸王和河长明暗中关系,也是在提醒皇上,这一切是河长明的恶意陷害。“你都知道的事情,难道父皇不知道吗?”赵珩丝毫不慌,“我与河鉴长确实有过提携之情,但河鉴长能得父皇信任,将司南鉴交于他手中,皆是凭他自己的本事,这点不用我多说,这些年大大小小的预示,想必也能证得分明。”羽林军手中的长剑迸发着刺目的寒光,赵安邈与赵珩的对峙更像是虎与豹的角逐。一片云飘了过来,掩住星月。星盘上的火渐渐熄了。无论那凶兆指的是谁,这把火无疑是烧到了赵渊身上。说它指的是赵渊,河长明脑袋不保,说它指的是大公主,赵安邈怎么也得将赵渊拖下水,河长明还是脑袋不保。平民百姓之家连皇帝的名讳都要避讳,如今河长明一卦直指当今圣上,谁都知道,河长明今夜怕是无法活着离开司南鉴了。可就在这个时候,今夜惹出大乱的司南鉴长河长明无事人一般,随手将星石丢弃在星盘之上。他仿佛对眼前的场面提不起兴致,见到这么多人也无比厌烦,神色恹恹地说:“皇上,观星结束,预示已出,若无别事臣先告退了。”众臣对他这一请求瞠目结舌。赵安邈眼神凌厉:“想走?给我拿下他!”赵珩拨开羽林军站到人前:“你们敢将剑对着父皇,想造反吗?我看谁敢动!”场面一度难以收拾,赵珩虽然没带一兵一卒,但他站在赵渊和河长明前面,仿若孤身面对千军万马,针锋相对之意明显。几声低咳自背后响起,等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在他身上时,才缓缓放下掩唇的手。赵渊一直没说话,此时明显神色一松,问道:“先生没事吧。”林霰摇了摇头,清清嗓子开口:“草民无心惊扰,可能是寒兵冷器锋芒太盛,令草民心生畏惧。皇上,大公主与宸王护驾心切,但今天是个好日子,一家人刀剑相向未免有失体面。”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