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士谦一瞬就反应过来,他说的姑娘定是吟风。努力憋笑,明知故问,“你把哪家小姑娘惹哭了?”即使周沉垂下了眼帘,也挡不住杀气。赵士谦立马老实起来,端坐着回答:“那就胭脂水粉,衣裳首饰。姑娘家家的,都会喜欢的。”“嗯……”衣裳?这他倒是已经送过了。周沉见吟风穿过几回那件鹅黄色的袄褙,想着她许是喜欢的。济善堂离京兆府不远,一恍神的功夫,京兆府就已近在眼前。周沉率先跳下马车,转头便朝着赵士谦和车夫委婉道:“你们先回,我突然想起,还有件事没办完。”赵士谦啧了一声,也没拦他。只是同车夫奇道:“周沉以往这么深不可测的一个人,怎么这么好懂了?”他哈哈笑着,神秘兮兮地看向车夫,“你猜得到他会去哪里吗?”隔着车帘,车夫将刚才的话都听见了。虽然他不清楚周沉惹哭了哪家姑娘,但此时此刻,他肯定——车夫也笑,“应该是去胭脂铺、玉楼、珠钗铺还有成衣店这些地方。”赵士谦竖起拇指,很难不赞同:“英雄所见略同。”作者有话说:第27章 腌笃鲜27 腌笃鲜多亏陆司簿拨了两名杂役帮忙, 早间的餐食虽然比以往做得马虎了些,但总的来说还是没出什么岔子的。忙完清早的活,吟风例行小憩了会儿。约莫午时, 她才睡饱了觉,重新抖擞起精神。今日是腊月十六, 天气越发冷, 街面上就连菘菜、萝卜这样耐寒耐冻的蔬菜都稀少了起来。但宰杀年猪的小摊却是多了起来。岁至深冬, 正是腌制猪肉的好时节。前几日吟风已经提前腌了两方五花肉, 一方是用生的粗雪花盐, 另一方是用花椒、香叶、八角加上熟盐一起腌制, 还在后厨用柏树枝叶熏了两天。按照这两种方式做出来的咸肉,前者肉质清爽,重在本味,最适合用来炖鲜香十足的腌笃鲜。后者香味独特,别具一格, 用来和春笋、苔菜等不易入味的食材一起炒制, 能够将风味发挥到极致。她本想通过试吃的反应, 来让衙役们根据自己的口味,来决出到底该做哪一种。但咸肉的票数竟然只差了熏肉一票,最后一票的选择权落在了她自己身上。虽然两种口味都做, 会有不少麻烦,但谁让它们都如此好吃啊!吟风毫不犹豫地把票投给了咸肉。平局,两个都做,皆大欢喜。她端来个四脚八叉的木凳, 高挽起袖口。面前硕大的木盆里摞满了新鲜猪肉, 旁边还有半碗生盐, 半碗炒至微黄的熟盐和香料, 俱已准备完善。吟风吃了教训,不敢再用公厨里昂贵的细盐,这回她用了粗盐。价格比起细盐少了一半多,虽然提纯工艺和咸度都不如前者,但用来腌制肉类也已经足够。吟风细致地将每一块肉的表面都抹匀了盐粒,裹好盐的肉还要放回木盆中再用石头压着,把里头的脏污血水都杀出来。如此循环往复,差不多要腌上三天。到那时,猪肉会失去嫩粉的血色,外表的颜色逐渐发沉。经过风干后,颜色会进一步变深,直到成为淡淡的焦褐色,就是成熟的标志。这活计说不上辛苦,只是一遍遍重复抹盐的动作,很容易让人的神思就此纷乱起来。吟风手上动作未停,脑海里却是乱糟糟的。先是想到了周沉凶她,继而心中的委屈被无限放大,随后便一发不可收拾地想到了她在现世的生活。她还是小孩子时,最不喜欢的就是咸肉、腊肠一类的东西。后来离开家,才明白那些独属于自己家乡、甚至是独属于三人小家的味道,有多珍贵。尽管她现如今的厨艺已经算很好了,但仍旧做不出记忆中母亲的味道。想到这些,吟风鼻头总是酸酸的。还好,在眼泪掉落前,有人打断了她的自我煽情。却……也不太好。*周沉在西市逛了许久。他从不知道胭脂水粉里有什么门道,就像看不懂翠玉簪和青玉钗的区别。唯有衣裳还稍稍好挑选一些,他打一进店,就瞧见了一席厚实又好看的大氅,衣料选用的是鹅黄,暗纹绣着盛放的杏花,隐约间金丝流淌。配上一条白绒绒的兔毛围领,更显得娇贵起来。半月俸禄换了大氅和围领,青玉钗和珍珠耳坠又花了三月俸禄。末了,他还去木匠铺子挑了一个精巧的木匣子,专门用来装冻伤药膏。心下总算踏实了些。他三步并作两步,从西市往京兆府赶。甫一走近府门,他竟然看见了许久未见的端王府马车。车厢内没坐着人,想是已经进去了。果然,周沉前脚踏进京兆府府门,后脚赵士谦就过来同他通了消息。“我们刚回府,端王府的下人就来通知了,现下王爷都在你廨署内等着了。”端王例行巡查的日子也不在今天,近来更没有发生什么大案,端王突然亲自前来……周沉脚步未歇,急急问赵士谦:“王爷可跟你说过,他今日来是做什么?”赵士谦挠头,“没说,但他去你的廨署前,先去了趟公厨,还让吟风给他做了顿饭送去,现下吟风才刚提着食盒过去。”向来侯服玉食,炊金馔玉的端王,何时会看上公厨里的吃食?周沉还未来得及细思,廊道的拐弯处,他与吟风擦肩而过。吟风还是一如往常,冲他淡淡笑了一下。周沉手中提着沉甸甸的赔礼,险些因为慌乱而掉在地上。他没有叫住吟风,只回望了一瞬,便埋头向着自己廨署走去。赵士谦也不再跟着了,他站在廊下,看了几眼周沉疾行的身影,噗呲一声笑了起来。少尹溜号,府尹抓包,妙哉啊!廨署内,端王正坐在他那张办公的大桌案前,原本摞着的公文卷宗连带着文房四宝都被人齐齐移去了别处。桌角点着沉香,热茶腾起水雾,桌案上三碟菜、一盆汤。才推门,鲜香味就已溢进腹腔。透过木格栅,倾斜的日光被剪成窗花的形状,映照在食物上,就像是撒了金粉。周沉进去时,端王才刚刚被他随身带着的下人们伺候着净了手,正是要动筷的时候。王府中人自然是见多识广,并不看得上这一桌子家常小菜,反而有些担心,京兆府的餐具是否整洁,公厨厨娘的手脚是否干净。总之看着端王舀出一勺汤时,脸上都或多或少暴露出了嫌恶。“王爷,府里的下人做的哪里不如京兆府公厨了?您……”就非要吃吗?端王不予理会,呼噜一声将勺子中的汤水喝了干净,甚至还砸砸嘴唇,略带着些意犹未尽。这汤,便是吟风方才现熬的腌笃鲜。 ', ' ')